断壁残垣,浓烈的黑烟还在腾空而起,整个寨子到处都是血腥气。
陆宁简单转了转便离开了,对这种灭了全族男性的血腥杀戮,亲眼见到,心里还是有些不适。
萧燕燕和大多数契丹奴都被解救,但对萧燕燕,陆宁自然另眼相待,已经准备将其好好培养,当然,是作为女官的方向,发挥其聪明才智,将来必然是一个不错的女官。
而且,会送其去山东的招远卫,如果留在北方,将来莫成什么祸患。
或许有些小题大做,毕竟现今萧燕燕不是历史上萧燕燕,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儿而已,但慎重点总是好的。
暂时也不准备令其和姐姐夷懒相见,免得横生事端,而且,甚至不用告诉夷懒其妹妹的平安消息,这姐妹几个看性格,对亲情很淡漠,其实从契丹部族来说,家的概念本来就和中原不同,亲情相对淡漠很多。
这乌延山谷,将来自然也会迁徙些农户猎户来,隶于敦化卫皇庄。
……
回到还在建设中的敦化城,一个好消息传来,水军已经在双城子附近海岸登陆,迫降了居住在原渤海国率宾府一带的生女真部落,于是,在这后世海参崴一地,“北海卫”皇庄也开始迁徙移民。
主要迁徙的便是原来渤海国率宾府故民、部分汉民渔户、契丹户、边疆诸部等等。
对这北海卫,便更要和中原皇庄一体,如果不进行中原教化,对诸部只是收取赋税,那未来,就可能还会出现一个类似建州女真的统一文化族群,反而遗害无穷。
建州女真,便是元代移民各部万户到这北海卫一带初始,各部融合,渐渐形成一个独立的族群。
说起来,现今北海卫和后世不同,现今主要还是能居住人群,有各种特产,而在后世,其海港的战略意义便更为重要。
不过就算现今,北海卫也完全可以成为大齐水军基地之一,从北海卫到登州港的航行,都可以算作远洋训练了。
而且,北海卫水军更可以劫掠库页岛、北海道的虾夷毛人奴役,驱使其重建率宾城,也就是现今的北海卫城。
至此,西北和东北的七大皇庄渐渐有了雏形,从极东到最西,分别是北海卫(海参崴北)、敦化卫、北宁卫(原辽中京)、承德卫、包头卫、安庆卫(宁夏东北)、临河卫(宁夏西北),加之中原山东道的招远卫,共八大皇庄。
而陆宁回到敦化卫时,北方和五部国及周边诸部互市的榷场也在敦化北百余里的敦化军大营附近正式落成并知会了周边诸部。
其实榷场所在,原本就是很多部族交易之地,那里从敦化卫,是沿忽汗江(牡丹江)顺流而下,到了和其支流的汇聚口所在,在后世来说,就是牡丹江市的大致位置。
此处,有贯穿南北的忽汗江和其支流,东西也有久而久之被诸部开辟出的土路、山路,本来就是很多部族互相交易的地方,现今,正式成为齐国榷场。
其实,在包头卫、承德卫、北宁卫自也早建起了官方榷场,北海卫,自也会建榷场,官方管理垄断和东海女真各部的交易。
西北地皇庄,同样有官方榷场。
这种官方指定的交易地,主要还是用齐地日常用品交易边疆诸部的牛羊马、奶制品、药材、各种特产等等,虽然齐国榷场比之以前对诸部已经极为照顾,但价值仍然很不对等,可说是最原始的加工品掠夺农林产品及原料的贸易方式了。
铁器从某种程度上解禁,毕竟,便是官方不允许,也会有大把铤而走险的商人走私,甚至迫得这些部族冒死也要劫掠各个皇庄的匠人。
生活用品的铁器和农具,乃至劣质兵器,还不如官方交易给他们,取得暴利的同时,既显得齐国和以前中原政权的不同,又挤兑走私帮的市场,使得禁品也渐渐可控。
与此同时,陆宁也下诏给周边各部,以诸部汗之王的名义,征召各部勇士及家眷去东方岛国冒险。
诏令里言道,东瀛仙山银地,为安居之福地,各部族勇士愿意追随圣天子东渡大海开扩疆土者,人人封赏土地,赏家奴家婢。
大齐为诸勇士提供巨舟、甲胄武器等等。
当然,要追随圣天子成为皇家所募勇壮,首先要能操控八力之弓,按照现今大齐军械标准,八力之弓拉满射中目标范围,大致相当于后世单臂百斤拉力的力气且能驾驭住,如此,这合格线就要求,必须是部族中的勇士精英了。
这也使得程序简化,免得来投的各部勇士拖家带口到了,却因为身体不够强壮落选,又要回转。
诏令里同时令各部务必不得阻碍圣天子之募,“各族勇壮,无碍身份,响应征令者,各部务必放行。”
当然,如果来敦化卫相投的勇壮是那些部落头人的奴仆,自然也会赏赐其主人,类似赎身了,只是毕竟是圣天子招募,不能用赎金这种明目。
招募地,便是敦化卫、北海卫、桓州、通州等地的榷场。
……
榷场南,距离敦化卫军营数里的忽汗江畔,不过,现今忽汗江,已经被陆宁更名为牡丹江。
江畔一处郁郁葱葱的山岭之山麓,有错落有序木屋组成的建筑群,这便是圣天子的临时行在了,木屋群落的里许处,则是羽林卫的营寨。
令人将萧燕燕送去山东招远且请名医为其医脸后,陆宁在榷场、军营处巡视了几天,今天终于回了行在。
这简易行在和敦化卫的简易行在一般,木屋院落有正房有厢房,高近丈的木栅栏紧紧围护。
正房木屋,是圣天子和贤妃寝室,两侧厢房,千秋殿和侍女绿珠一房,朴贞姬和其母金雪姬及侍女善花一房,萧皇后和侍女胡都古一房,夷懒和侍女秋香一房。
此时天井绿柳下,陆宁正和贤妃品茶说笑。
贤妃红彤彤衣裤勾勒出高佻身材,火红镂空蛮靴隐隐露出雪白罗袜,有着今世千娇百媚的风情,又隐隐酷似后世的冷艳丽人,令陆宁大饱眼福,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天井里栽树,口中有木,有些不吉利啊!”陆宁想起后世的说法,笑着说。
贤妃抿嘴一笑,“主君从来不信这些的,主君为天子,对主君来说,可不是百无禁忌吗?何况有人,有木,有口,有龙,那可不是龛么?同样是神圣之地。”
陆宁怔了下,这小赛花现今嘴也这般甜了?心情更是愉快,想了想道:“等确定了五国部的心意,咱们也该回转了。”
五国部,便是北方一个部落联盟,为越里吉、剖阿里、盆奴里、奥里米、越里笃五部,人口众多,加起来,可能过了万户。
传说,后来五国部便是建州女真的起源师祖一脉,和其他许多部族融合成了建州女真。
现今来说,五国部也是北方不可小觑的一支力量。
历史上,契丹人从始至终也从未真正征服五国部,不过利用其内部矛盾,罢免了其酋长派出节度使,但很快,五国部便听命于崛起的完颜部,最终,被完颜阿骨打征服编入猛安谋克,是金国军政最主要组成部分之一。
陆宁不想现今将时间耗费在征服东北这许多部族上,现今主要提高大齐在此的存在感,提高大齐的影响力,削弱这些部落的实力,打断这里诸多部族融合的可能性,迁徙塞内人口来此处的肥沃之地,改变东北人口组成,如此随着时间推移,将来真正彻底统治诸部,才会事半功倍。
现今招...;现今招募各部族勇壮征伐所谓的“东瀛银岛”,又何尝不是削弱在诸部落的实力。
而到了东瀛,自己只要控制住主要的银山银矿便可,其余,任由他们折腾。
现今东瀛武士阶层刚刚登上历史舞台,但总体上,东瀛正要进入摄关制度的顶峰,也就是,藤原氏以“关白”身份摄政,天皇权威大大减弱。
而自己领着这些野蛮人进入东瀛,任由他们胡乱搅和就是,但总体上,对于有功的部族战士,实行真正的分封制,到时候分给他们领地和人口,以后的混乱等等,也不干自己事。
当然,便是征伐最终失败,对中原也没有丝毫影响么,而多少会给东瀛的国力带来极大的损害,等以后机会成熟,用中原的精兵悍将再征东瀛就是。
当然,远征东瀛前,这些部落雇佣军,顺便解决了朝鲜道问题,确立大齐和高丽的疆界是必然的。
不过,如果这五国部名义上都不肯屈服的话,对其征伐也不可避免。
毕竟这北方部落联盟,实力强横,若不震慑住他,以后难保不时常来骚扰敦化卫,便是这敦化榷场,也就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陆宁正琢磨之际,折赛花好奇地问道:“主君,你真要征伐东瀛么?”声音略低,自是不想四周厢房内的人听到。
东瀛地,折赛花原本并没有什么概念,陆宁大致跟她讲了讲,令她听得津津有味,但毕竟跨海征服领土,且又是各部落仆从成军,未必能击败那东瀛天皇及权臣贵族军马,以及乡间武士。
何况,就算击溃了东瀛天皇,毕竟远隔大海,将东瀛民视为子民纳为齐人也不现实,所以圣天子才准备将东瀛地,除了一些紧要之地,都分封给诸部族勇士,圣天子,只是想取得东瀛地银矿的拥有权和开采权。
对其领土,圣天子听起来暂时兴趣不大,倒是说,也许若干年后,东瀛大乱之后,最终中原拨乱反正,收东瀛之心,人口爆炸移民东瀛,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圣天子现今,只是发给后世带来一些可能的发展。
而且圣天子也说,跨海作战,现今也是淬炼水军,不论胜败,对中原都有裨益。
私下更说了句,这些胡虏勇壮都折损在东瀛,也没什么大不了。
此刻问出问题,见陆宁缓缓点头,折赛花知道,看来东征瀛国,已成定局。
“东征之事,我要亲自办。”不管怎么说,也不是故意去求失败的,陆宁不亲自盯着,还真不放心,想了想,“但西北才最重要,现今养精蓄锐,令西北诸使,招抚能抚之西北诸部,一两年后,或两三年后,要一鼓作气,收复甘、肃、沙、瓜乃至高昌、龟兹,争取早日重新令陆上丝绸路畅通。”又道:“至于北疆草原诸部,将来,也必然要用几次大战,才能真正納其土,根除其患。”
折赛花默然,这般一算,怕圣天子要戎马一生,简直是要一人之力,行历代数朝帝王之事,立国之君,更要开疆扩土,目标远迈前代。
而且,圣天子是不世出的统帅,亲征之下,王师事半功倍,圣天子,又从来不喜欢被条条框框禁锢,而喜欢自由自在,亲征四方,也是不喜欢经年在京城养尊处优,一年,倒有大半年时间在外征战,以后怕也是如此,这一辈子,都要这样忙忙碌碌下去?
轻轻叹口气,“主君太辛苦了!”
目光看向小院四周厢房,主君这风里雨里火里的戎马生涯,可能忙里偷闲,就这点消遣了,其实这一生,主君到底是快乐呢?还是有点可怜呢?
一时间,折赛花便觉得有些惭愧,以前的一些小心思,现今想想,也太小家子气。
随之抿嘴一笑,折赛花道:“主君,你还未见到皇甫才人、朴贵人这些高丽女子吧,不但她俩生得沉鱼落雁,那金氏闭月羞花,便是皇甫才人的侍女绿珠,和朴贵人的侍女善花,也分明是千挑万选的罕有美色,专为了讨好主君来的,怕是高丽全境选拔出来的角色,而且,妾细看,这俩小美人,必然都受过媚术之训。”说着浅笑不已。
陆宁愕然,以前,自己身边有旁的女子的话,贤妃都会回避,但现今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成尤五儿了?那家伙,才会如此和自己说话。
便在这时,西厢第一房,门帘一挑,走出一名雪裙妖娆丽人,肌肤白嫩无比,穿得清雅,烟视媚行,但俏脸柔媚,体态风流,一颦一笑,风情无限,贵族美妇,观之便能令人销魂。
刚出门,她便站定,盈盈拜倒稽首,“圣君,娘娘,贱奴斗胆,做了莲花羹,可送上来么?若打扰圣君和娘娘叙话,贱奴当掌嘴!”声音娇嫩无比,隐隐就带着股子让人想轻薄的味道。
折赛花轻笑,低声说:“看,有人忍不住了!她便是金雪姬。”随之略微提高声音:“送上来吧!”
陆宁笑笑,想也知道,朴家和王家,此刻都心急如焚,想尽快打听到,自己到底想在高丽如何行事。
听折赛花的话,那金氏忙娇声应是,回身从挑帘里接过锦盘,端着聘婷行来,浓浓的香风扑面而来,但其香泽却不显媚俗,反令人心猿意马的想入非非。
小小银碗,陆宁和折赛花面前一人一个,金氏用铜勺从小玉盆里小心翼翼舀汤。
其实来到塞外,陆宁自不会还带着锦衣玉食的家伙什,便是带,也是洗漱用品考究些,锅碗瓢盆,体积太大,影响驮马所载容量。
这些器皿,都是朴家进贡的贡品,按现今来说,银碗就好像一种安全的保障,但陆宁自知道,纯银倒是无妨,但现今银都不纯,是以,银碗长期用,未必无害,但现今是朴家人心意孝敬,自然不好阻拦。
“贱妾告退!”金氏忙活完,便要退下,免得打扰圣人圣后闲聊。
折赛花笑道:“倒也无妨,我正有事问你,我过几日便走,主君身边服侍的人都没,你房中善花,到时便来服侍君父吧。”
金氏呆了呆,立时喜道:“那可不她的福气?!”又小心翼翼问:“实则现今圣君和娘娘也无人服侍,原本奴不敢问,本觉得没这个福气,若娘娘不嫌,我便和善花一起,服侍圣君和娘娘,旁的不会做,奴两个做些粗重活倒是难不住。”
折赛花笑笑:“可以啊,只是怕委屈你,在高丽,听闻你也是朴氏豪族一支的户主,却不可等闲视之。”其实汉代也好,唐代也好,中原女子一样有可以称为户主的律令,汉代《二年律令》中的《户律》,唐律中的《户婚》,都规定了特殊情况下,女户主的存在。
但这金氏,作为豪族一支的遗孀,没有儿子,既没有过继养子,也没有改嫁,将觊觎其财产的同族叔伯最后都斗了下去,不但继承了娘家的财产,还从夫家继承了部分土地,这便很不容易了。
听折赛花言,金氏忙道:“在圣主和娘娘面前,高丽鄙陋之地,哪里有什么豪族,我等皆是圣主和娘娘奴仆,能服侍圣主和娘娘,是奴婢等三生的福气!”
陆宁在旁听得有些无聊,这些恭维话,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突然问道:“若遇祸乱,朴氏可动员多少勇壮?”
金氏呆了呆,思索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道:“圣君明鉴,贱奴不太懂这些,但想来,或可有十万数上下。”
陆宁微微颔首,所谓十万数,估计是将领地所有男丁都计算在内,而且,还得是虚数。
何况,对高丽军事力量的观察,情报基本是,“兵极弱”、“兵器甚简而疏”这种。
陆宁琢磨着,点点头,拿起玉汤勺,喝莲花羹,别说,清凉香甜,味道还真不错。
虽然齐天子没多说什么,但眼见其浅浅喝了几勺,显然对莲花羹还算满意,金氏俏脸微露喜色,又忙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