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宫里,叶婉倩已经让雨珊卸了妆容,散了长发,打算休歇。听得外面的宫女说凤仪殿的墨兰来了,连忙手忙脚乱的让雨珊重新梳了发,上了妆,趁这间隙,叶婉倩,征求着雨珊的意见。
“你说是不是为今晚长宁和赫连的事?”
雨珊的手里一刻不停歇,乌溜溜的眸子滴溜溜的转了转,说道:“十有八九是。”
“我要如何应对?”
雨珊笑了笑,“以不变应万变。”
叶婉倩点了点头,将衣服拢了拢,便朝外走,行至半路却忽的回头问道:“雨珊,二皇子这么晚没回来,你说他会去哪里?”
雨珊低眉垂首的走在后面。叶婉倩等了半响,不见回音,转头,看着雨珊的样子,抿了唇,轻轻一笑,笑意却多显无奈与悲凉。是了,雨珊这是告诉她,不该问的便不要问吧,可是那是自己的最亲密的人啊,难道说,连一个去处都不能让她知道吗?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声音平平常常,可是听在轻颜耳朵里,却似乎带着淡淡的忧伤与怅惘。轻颜持了壶倒满眼前的酒盏,推到对面的人跟前。
二皇子凤眸半眯,端了酒杯,看着轻颜:“你真的是叶轻颜吗?”
轻颜微微一笑,“如假包换。”
二皇子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要这样做?”话落抬了眸看向轻颜,“赫连志在你,不在长宁,你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轻颜点点头。
“我知道。”
二皇子道:“你知道还要这样做?”
轻颜持了酒盏,一饮而尽,确是好酒。“你知道什么叫困兽犹斗吗?”话落半垂了眸子,将一丝笑意压于眼底,继续道:“我不想成为你们之间的棋子,你们都认为得到我便能得到天下,可是我告诉你,那是错误的。”她重新抬起眼看着二皇子,循循善诱道:“你是景国的二皇子,太子早殁,天下迟早都是你的,我若是你,我便守株待兔。”
二皇子笑了笑,狭长的凤眸光芒刹那流转。
“生于皇室的我们如同那逆流而上的舟,不进则退。没有人天生喜欢血戮,但在这,你必须习惯然后从流。守株待兔,便是死路一条。”
轻颜笑笑,不再言语。
二皇子却不清不明的呢喃了一句,“为什么最初的那个人不是我。”
王贵嫔招了招手,示意叶婉倩在她身边落坐。
“你的好妹妹帮我们布了一着好棋,你可别浪费了。”
叶婉倩抬头,半抬了眸子,浅浅一笑,“臣媳愚笨,还请母妃明示。”
王贵嫔不屑的撇了嘴,暗道,嫡出的小姐怎的却连个妾生的丫头都不如,他日如何镇守三宫,又如何平衡这后宫纷繁杂乱的关系?脸上却是慈善的笑道:“赫连皇子对我们的长宁公主青睐有加,你做为皇嫂少不得要让他二人彼此之间熟悉熟悉。”
叶婉倩抿了唇笑,“臣媳知道了。”
轻颜敛了眉眼,侧立在一端。
弄舞将冲好的茶水端了上去,皇后接了茶盏,眉眼低垂,眉梢飞扬,那笑被压得低低的,轻颜微微的抬了眸,却见皇后也正斜了眉眼打量她,一个避之不及,目光撞在一块,轻颜忍不住的便心生慌乱,忙垂了眉眼,越发的屏了声音。
皇后轻声的笑了笑,将手里的茶盏往身前的案上推了推,正了正身子,说道:“本宫第一次知道你除了是景国的第一美女外,还是景国的第一才女。”
轻颜只觉得两侧太阳穴突突的狂跳,虽是心生慌乱,却仍不忘起身行礼,“奴婢愚笨,让娘娘见笑了。”
皇后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我一直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人,但却没有想到你尽能谋算至此,我真的没有看错你。”
轻颜淡淡的笑了笑。她一直不知道皇后对她的善意所为何来,任何事都是因果相循的,人与人之间更甚。她不急,图不穷,匕何现?没有弄清一个人的目的之前,所能做的便唯有等待。
“只是我想着那赫连最终还是会求了你去,如此,你岂不是白费了心思?”
轻颜愕然,每个人都在问她这个问题,难道就没有人明白,她根本不在乎赫连求的是谁,她只是想要一个人心甘情愿的跳进这个局中局,能为她所用。
“娘娘,当日联姻之时,娘娘可是便知晓家母藏有龙令?”轻颜看着皇后,皇后笑了笑,说道,“当然,否则一介庶女,何以做我景国太子之妃。”
轻颜笑了笑,“娘娘,家母并未告知我龙令所在之处。”
皇后像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淡淡一笑,“无妨,有你便够了。”
“娘娘……”
皇后摆了摆手,阻止轻颜的追问。她凝视轻颜良久,沉默了一会儿,“你下去吧,放了手去做,有我在一天,便没人能为难你。”
轻颜起身行礼,退至门边时,忽的回了头问道:“娘娘,若是皇上为难我呢?”
皇后本已侧躺在榻上的身子略略的僵了僵,轻颜却已经退出了门外。
昕雪苑,远远的轻颜便看到知书站在门外,远眺。
出什么事了吗?她急走几步,知书看到轻颜,提了裙小跑着过来,气喘嘘嘘的说道:“小姐,文昭妃来了。”
轻颜长长的吁了口气,好笑的看着知书,“一个文昭妃,值当你紧张成这样?”
“不是。”知书摇了摇头,“小姐,除了昭妃还有俞淑妃也来了。”
俞淑妃?轻颜愣了愣,她来了,来算帐的?
“小姐,怎么办?”
轻颜笑了笑,抬步往里走。“先进去吧。”
夏日的风炎热的像是裹了火星往人身上吹,但越靠近那小屋,便越感觉到一股森森沉沉的凉气往外涌,那样的森冷,让人望而怯步。轻颜驻了足,隔着那道陈旧的竹木帘,杀气顿起的那刻,她却微低了头,唇角嚼笑,施施然而行,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壮士情怀。
屋内,文昭妃跪于一侧,秀丽的脸上已是惨白如纸,大滴大滴的汗滴落在身前的青石板上,轻颜的目光放在青石板上,同里向外渗透的深浅不一,告诉她,文昭妃跪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