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闻言半响没作声,忽的抬了手在阳光里晃了晃,手腕上阳脂玉的镯子在阳光里散着暗沉的光泽,她看着那只镯子,久久的没有出声。
“早前明月来回话说,凤仪殿的那位不知怎的恼了云岘馆的苏美人,罚了苏美人在凤仪殿的花园跪了一个时辰。那位苏美人也不是个省事的,将这事闹腾到了皇上那,却不料,凤仪殿的那位先行了一着,这不,苏美人也被皇上罚到神御殿去了。”
皇后长长的羽睫抖了抖,半响才道:“这可真是巧了,我才罚了太子妃,她便罚了苏美人。”
弄舞蹙了眉头道:“可不是吗?她事事都要跟你争个高下,从前太子殿下在的时候还收敛着点,现在太子没了,越发的没上没下。”
皇后在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时,眉眼几不可见的抖了抖,清泠泠的凤眸里便有了浓浓的凄婉之色。弄舞猛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看着皇后这样,连连啐道:“瞧我这张烂嘴。”说着,便举了手往自己脸上招呼。
皇后摆了摆手,“你这是做什么,是我这个母后没用,护不了他,我……”一句话没说完,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意,泪水一颗颗的滚了下来。
弄舞刚要劝解几句,守在门外的宫女却隔着门传话道:“娘娘,淑妃娘娘来了。”
皇后扯了帕子擦了擦泪湿的眼睫,淡淡的说了声,“请她进来吧。”
弄舞连忙走了出去打帘子,便听到一个温婉轻柔的声音说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身穿淡碧色丝衫的淑妃在贴身宫女禾桃的扶持下走了进来,淑妃一路低眉敛目,平心静气,姿态娴雅一如莲花。很难想像这样的她,怎么就教出了刁蛮不可理喻的长宁公主。
进得殿来,尚不待皇后开口,淑妃便急急的说道:“娘娘,臣妾听闻娘娘为长宁之故罚了太子妃去神御殿面壁三日,可是当真?”
皇后淡淡的笑了一声,说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值得妹妹眼巴巴的来一趟,原来是为这事。”言毕,点头道,“太子妃终是年纪轻,性子太过浮燥,就当是给她点教训吧。”
“娘娘……”
皇后摆了手道:“我知道妹妹是个心善的,必不与她一个小辈见识,可我不能为她坏了这宫里的规矩。”
淑妃脸色白了白,喏喏几声,终是再也说不出告情的话,闲聊了几句,便起身走了。
轻颜的目光缓缓的扫过殿堂之上供奉的景国历代帝皇画相,只是这个朝代似乎很短,偌大的殿宇之中,只有几副五尺长画孤独而立。那些黑灰色的灵牌以寂寞相呼应着这份孤独。轻颜的目光落在一块不起眼的牌位之上,廖廖两字,元洛。没有封号,没有称谓,他是谁?
耳边响起清冷的话声。
“那是景国的开国皇帝。”
轻颜很庆幸,这具身体没有心脏病,不然,不知道此刻突然受惊的情况下,自己又会穿越到哪朝哪代。她稳了心神,收了目光,镇定的转身。
苏依莲却还是看到了轻颜额头上的一层细汗。咧了唇,轻笑,“我吓到你了?”
轻颜摇头,指着那块牌位,“他是开国皇帝,为何没有封号?”
苏依莲摇了头,“我不知道,我进宫晚。”
“可你却知道他是开国皇帝。”
苏依莲吃吃笑道,“你在这宫里呆个一、二年很多事你也会知道的。”
轻颜想了想,目光扫过其它的牌位。似乎很多皇帝在登位后都会追封自己的先人。只是这个元洛,即是景国的开国帝王,为何却没有封号,也没看到她的皇后牌位。她再次看向苏依莲,苏依莲淡然转身,留给她一个瘦弱却透着无限幽雅高贵的背影。
“苏美人,你是来看我的?”
苏依莲背着轻颜摇头,轻颜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大殿的一角,一只蜘蛛正在忙碌的结着网,“太子妃,你说它这网在网了别人的同时又何曾不是将它自己一生都困在这张网中?”
只一瞬间,轻颜便觉得苏依莲话中有话,奈何这具身体这世的记忆太少,对她的话参悟不透。见轻颜半响没有作声,苏依莲蓦的转了身,屋外的阳光将她的一半身子打上了明亮的阳光,而另一侧却陷于殿内的阴暗之中。目光阴柔的看着轻颜,唇角嚼了一抹冷冷的笑意。
“太子妃,你怎么不说话?”
轻颜愣了愣,为什么她会觉得苏依莲有着哚哚逼人的感觉,会是她吗,那个受人指使接近自己的人?轻颜眯了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苏依莲。
真的是她吗?
“太子妃?”
轻颜笑了笑,“苏美人,你怎么也来这神御殿了?”
苏依莲跟着她一笑,回道:“来给你作伴啊,你一个人多无聊!”
也不看轻颜的回应,自顾的在神御殿里走开来,一步一步,荡开的裙裾如盛开的白色雏菊,圣洁而清幽。轻颜总觉得她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让自己有疼痛的感觉,她很不喜欢这感觉,摇了摇头。
“如此我岂不是要谢谢美人你的好意!”
却不料苏依莲忽然说道:“你可知长宁为何会突然来闹?”
轻颜摇头,不屑道,“她只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罢了……”
苏依莲的心底有了小小的震憾,为轻颜的那句,只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如果她没记错,太子妃与长宁似乎是同年,她却说长宁是个孩子。苏依莲失笑。
“长宁来昕雪苑时,曾去重华宫与二皇子妃相见,其间相谈甚欢,却不知何故,忽然怒气冲冲直奔你的昕雪苑而来?”苏依莲一双美眸直直的盯着轻颜,似是等她的答案。
轻颜只一瞬便明白了苏依莲话中的意思,但却故作不懂道:“苏美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二皇子妃她……”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羡慕你们姐妹情深。”
轻颜忍不住的便笑了出来,这苏美人看似冷清的性格,却原来是个闷骚型,善讲冷幽默。笑过之后才说道,“姐妹情深,羡慕?苏美人在这深宫之中姐姐妹妹无数,哪一个与美人不是情深意重,美人与她们又何偿不是情比金坚,你又何必羡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