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认识骆兢铭之前,我一直还侥幸地以为,至少我能算是轶乔的初恋,可见过骆兢铭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他才是轶乔的初恋。
我是喜欢过轶乔的,只是运气没有骆兢铭那么好。尽管我们有过无比亲密的四年同窗生活,尽管我看过轶乔那些或伤心或委屈的眼泪,尽管我知道轶乔同我一样对于那些过去念念不忘,可是,最后,我们能够称呼对方的,依然只是一句好朋友而已。
那个同轶乔分手的夜晚,当我终于决定豁出去,跟轶乔要一个承诺,听她说一句等待,可一直等到手心里沁出汗来,却只是等到一句,去了就要在那里好好干。
我得承认,我是有些颤抖地点开那条短信的,却在看完之后,不由得笑了。那就是我所认识的轶乔,偶尔会闹脾气却绝对不会失去理智,偶尔会觉得颓丧挫败却绝对不会放弃梦想,偶尔会伤心感怀却绝对不肯失去控制,那样一个轶乔真是让我无奈极了。
后来,到了美国之后,数度想起那个夜晚,然后,我渐渐觉得,其实,那样的一个时刻,无论轶乔是否说她会等待,都改变不了我就要离开的事实,而轶乔总说爱情美好却异常脆弱,她总说自己心怀期待却断不敢妄谈永远,那么,即便她说了等待,我也给了承诺,又能怎样呢?无非就是多一个牵挂,然后等待时间的残忍切割,到最后,若真能守得云开见月明,那是运气,如果不能,就是命。
很显然,那样被动而又完全无法控制的爱情不是轶乔要的,所以,我以为,即便我们心有灵犀,也只能选择不留尾巴地分别。所以,我真的一直都是带着我同轶乔相互喜欢却不能在一起的遗憾在美国过着我的新生活的。
可是,这个坐在轶乔家客厅的下午,我同骆兢铭喝着茶聊着天,带着些不太磊落的心思说起那些旧事的时候,我却发现,原来,我一直想错了轶乔。
“罗杰,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在和轶乔结婚前,我就知道。”骆兢铭开门见山地说着,他说话的声音并不洪亮,尤其被交响乐覆盖着,更是显得有些轻慢而温和。
“嗯?”这个下马威杀得我有些意外,可是,既然主人家自己都不介意谈些风月说些旧事,我又何必介意说起这些,毕竟最后是我空手而归,至少失败者有泄愤的权利吧,这么想着,我便笑了起来,“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你不会现在还来跟我计较吧?”
骆兢铭笑笑地挑了挑眉,似乎是在说他并不反驳我的说法,可也并不赞同,“老实说,我是对你好奇得很。”
“哦?好奇?”我看着他,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些名目来,可是,却完全看不出来他想做些什么接下来又要说些什么,“你不会是想从我这里听些旧事吧?”
骆兢铭喝了一口茶,抬眼看着我,“有何不可呢?反正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当是讲故事给我听,我倒也很期待。”
“四年,故事太长,你想听哪一段?”我知道自己问得有些恶意,甚至有些失态,可是看着他脸上那种稳操胜券的表情,真的很容易让人冒火,我开始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个厉害的角色,也许他有的不仅仅只有钱而已。
“我倒是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轶乔以前那么依赖你,却还是没有同你在一起。”骆兢铭问得直接,问完了悠哉悠哉地又喝了一口茶。
我惊讶极了,他问了一个和他现在的身份极其不相称的问题,他是轶乔的丈夫,却在问我为什么当年没有同他的妻子在一起,“知道这个有意义吗?”
“说不定可以引以为戒。”骆兢铭的脸上仍是带着笑,却让我感到些凌厉的气势。
“你这么说,我真是难堪哪!”我也笑,“不过,当年是现实的问题,所以应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现实?”骆兢铭用的是问号,语气里的好奇却不怎么明显,似乎并不怎么相信我。
“我要出国,轶乔要养家,我们都不打算让对方为自己改变计划,所以毕业之后就很自然地分开了。”我尽量让语气轻巧,听起来事过尽迁,可心里却免不了觉得自己底气不足,虽然,我说的是我一直相信的理由,可却在骆兢铭的目光注视下渐渐没了气势。
“哦?”他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罗杰,你真的跟我不一样。”
“怎么说?”我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我当然同他不一样。
“其实,我原来也不在轶乔的计划之内。”骆兢铭笑着,却突然让人感觉温柔起来。
“我没有强迫别人接受什么的习惯。”我说得不太客气,我想,我始终是有些不平的,对于他做到了我没能做到的事情。
骆兢铭笑得更开了,却没有再说什么,反而安静地喝着茶,专注地听起音乐来。
我同骆兢铭坐在沙发转角的两边,他的姿势悠闲,不急不恼,仿佛我们先前的对话根本没进他的心里,只是一场笑谈而已。一时间,场面突然静了下来,我竟也找不到什么开口的时机了。
然后,我开始在心里责备起自己来,我是有些失常了,对于轶乔,尽管早已知道没有可能,却总也免不了因为得不到而生出些妒意来。
那年,从大学同窗的嘴里听说轶乔要结婚的消息,几天之后就收到轶乔发来的早已久违了的mail,她在信里说,罗杰,我领证了,恭喜我成为已婚妇女吧,看得我竟然一个下午都没了心思做事情。那夜去了酒吧喝酒,没有喝醉,却也过了平时只喝一杯的量,身边的朋友惊讶地问我,怎么了,我笑了笑,却苦涩地发现,自己竟然连说失恋的权利都没有。
“罗杰,有些话,我现在说可能很奇怪,不过,我觉得,爱情这东西,并不是讲道理凭理智就能解决的问题,所以身在其中的人才会失控,而会失控只是因为太在乎。”骆兢铭说得有些隐晦,听得我不由得朝他看。
“你想说什么呢?”先前的安静让我收敛了浮躁的心绪,我还是不想让自己成为奇怪又不受欢迎的客人,毕竟轶乔还要管我叫死党。
“其实,我曾经差点跟轶乔分手,原因也就是现实问题,当然我们的现实跟你们的现实不一样,可是,那个时候,当我听完轶乔的理由之后,突然就从生气变得不那么生气了。你我都知道,轶乔有多喜欢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她会想要抛弃什么,只是因为她觉得要失控了,所以就害怕了。如果她继续同我耗,我倒会担心到底什么时候她会觉得无趣,可她要逃了,我就知道,她就要陷进来了。”骆兢铭说得很慢,看起来是在说给我听,却更像是自己在那里一个人作着回忆。
“所以,你想说的是,我当年没有抓住时机?”刚问完,我就觉得自己的逻辑思维出现偏差了,我怎么会以为他想说的是这个呢!
果然,骆兢铭慢慢地摇了摇头,“所以,现在,我很确定,我是第一个让轶乔失控的人。”
我该怎么跟你形容骆兢铭当时脸上的表情呢,笃定而满意,自信而有光彩,这个人是轶乔的男人,这样的认知突然就被放大了好多倍,我不知道,他那么说是真的很确信还是想要说服我,而我却好像只能选择接受这个结论——原来,我同轶乔之间有过的东西,根本无关爱情。
我就那么愣在那里好一会儿,直到听到骆兢铭再度笑起来,“看看,我震到你了吧?我就是这么骗到轶乔的,所以,你也不用太耿耿于怀,轶乔说,像我这种经商的人总喜欢耍些阴的,呵呵。”
他调侃着自己,我却突然觉得有些释怀了,我并不确定骆兢铭说的那些道理是不是对的,可是,如果他是用那些道理来说服自己征服轶乔的,那么,我相信,他是会给轶乔幸福也能给轶乔幸福的人。
当年,我怎么会忘记呢,轶乔她有多坚强就有多脆弱,她曾经说过,她希望自己以后的丈夫是能读懂她的人,现在我想,那句话后面应该还有一句她没有说完,那便是——“他应该懂得她究竟有多脆弱多爱逞强多爱假装不在乎,然后,他就会拆穿那些,牢牢地抓住她”,因为,轶乔她,实在是太喜欢逃跑了。
“骆兢铭,进来端菜!”
轶乔在厨房里叫,骆兢铭笑笑地站起来,“最后一句,以后再不说这事儿,罗杰,虽然,轶乔她不跟我说,可是,我也知道她一直怀念读书的时候,我想那四年她不会过得很容易,她总喜欢给自己加上很多不必要的压力,而你是她那个时候唯一信赖的人,所以,无论如何,我得谢谢你陪她度过那四年。”
我心情有些复杂地笑了起来,冲他挥挥手,“别煽情了。”
这是骆兢铭的最后一击,之后,我将完全信服这个男人。
现在,我想,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注定我同轶乔只能是一辈子的朋友,而骆兢铭,将是她一生的伴侣。
@@@第五章 四叶三叶草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