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颜很早就醒了。昨夜,折腾了一个晚上,她也累了,倦了。
躺在陆子溪的床上,竟然就那么沉沉的睡着了。
此时,睁眼醒过来,看着身旁的男人,他和衣半躺在床上,却是睡得很熟。
他微微皱着眉,似乎睡着的时候也有万千心事。
她从床上坐起,深深的看着他。
他头上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她伸出手,抚了上去。
她的手从他的伤口,经过他高高的鼻梁,再到他紧抿的薄唇,经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这么英俊,他的脸的轮廓,他立体的五官,还是这么完美。
遥想当年,正是她最美丽的年华,遇上他便不顾一切的心里眼里整个世界只有他。
她给了他最单纯的信赖最狂热的爱。
而原来,他早已使君有妇,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什么样的借口,他终究是骗了她,骗了她的青春,她的感情,她的一切,以及她对所有男人的信心。
她不顾一切生下孩子,孑然一身,远走天涯,不是因为心中还有多深的爱,只是,被伤得太深,早已不相信世界上还有爱情,早已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真正的好男人。
把所有所有倾注在孩子身上,孩子便是她的全部,她的一切,原来只想守着孩子,过完这长长的一生。
可惜,上天连这样唯一的安慰也要夺走,孩子死了,她的心也死了。
一想到孩子的死,她便恨眼前这个男人,如果不是她,她怎么会经受这样的痛,她的孩子怎么会死,她怎么会活得如此不堪。
更可恨的是,八年后,再回到他的身边,他心中所想所思所念的早已另有她人,这样躯壳的婚姻她不要,这样施舍的情感只是让她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
她恨所有的一切,恨陆子溪,恨楚灵裳,恨这个世界。
每当一闭上眼,总会想到孩子惨死的那一幕,那是她的梦魇,永远无法抽身而出。
不管他现在做得多么好,他是多么的想补偿,可是,她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生活得这样不快乐,她也不会让其他的人生活得快乐,她要让所有的她恨的人,来给她陪葬,来和她一起痛苦。
她的手渐渐的向下,经过他的脖颈,她微微的想了一下,如果就这样用点力,是不是他就会……
她的嘴角微微的扯动,闪过一丝可怕的笑,不……她不会让他这么容易的解脱,她要让他一无所有,让他也尝尝被所有的人抛弃,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的滋味。
陆子溪正做着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又回到了法国,回到了波尔多的酒庄,一大片的葡萄园,一个少女的影子在前方飘荡着,却似远似近,他急急的追上去,终于,他抓住了她,他努力的想看到她的脸,他扳过她的肩,她回过头来,却是一张他不认识的,狰狞的面孔……
他的思维混乱,大叫一声,睁开眼,正对着的却是一个女子披头散发的样子,眼睛里正发出闪闪的寒光,他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呆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原来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而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他的妻子,是若颜。
只是若颜的神色有些奇怪,竟让他感到一份寒意,联想到刚才的那个梦,他不愿再想下去。
他爬起来,努力给若颜一个笑容:“若颜,你醒了很久了?很晚了吧,这一觉睡得真沉。”
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刚才的寒光,她面对着他,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刚起来一小会,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昨晚我没有注意,今天才看到,对不起,子溪。”
身上的伤?陆子溪有些不自然,含糊的解释道:“昨天喝了点酒,不小心摔了一跤。”
“是吗?”若颜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那你今天在家休息,别去公司了吧。”
“喔,不必,只是小事,公司的事情很多,不去不行。”
若颜说道:“既然这样,我和你一起去公司吧。我先去看看,早餐做好了没有。”
陆子溪点点头:“好,谢谢你。”
若颜带着娇嗔:“子溪,我们是夫妻,还这么客气?”
陆子溪只觉得心中一暖,他为刚才自己心里闪过的杂念而感到歉然,若颜,她是已经在改变了吧。
吃罢早餐,陆子溪和若颜一起到了公司。
各自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看着一叠叠的待处理的文件,他发了一会呆。
无法抑制的,他又想到了灵裳,现在,她醒过来了吗?秦宇和把她照顾得好吗?
他担心着,他担心着她的伤口是不是会钻心的疼?那样柔弱的女子,她受得了吗?还有昨夜,会不会在她的心里留下创伤?留下阴影?
太多的担心,压着他,让他有些神思不属。
他努力打开眼前的文件,让公事占据他的心,他想,秦宇和一定会把她照顾得很好的,他不该想,不能想,不可以再想。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定定心神,说道:“进来。”
走进来的是云盛的财务部陈经理。
他约摸五十岁的年纪,是云盛的元老级员工,做事兢兢业业,在公司是属于老黄牛类型的。
前段日子,若颜一直吵着要坐刘的位置,被陆子溪断然拒绝了。
刘经理的不请自到,令陆子溪有些奇怪。
他有些局促,却是很坚决的递上了一封信:“陆总,这是我的辞职信,我想申请提前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