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礼节性地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钱姨娘眯着眼朝着书房外的小桃勾出一抹讽刺的笑,随即又稍稍缓了脸色,来到月轻言的身边,似是有些抱歉地叹了一口气道,“月丫头啊,这次我这小丫头这般失礼,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哎……说实话,小桃这丫头啊,也不能怪她,年纪毕竟太嫩了么,做人处事的方面,还远远不够看,犯错误也是难免的。只是还好这次是在咱们自家人面前,要是外人呀,啧啧……那可真是不堪设想哦!”
月轻言听了这话,歪了歪头,一双琥珀色的杏眸一眨一眨的,就这么愣愣地瞅着钱姨娘,半晌,才用那糯糯的嗓音拖着调子道,“可是……小忆上次来的时候还告诉言言,言言和她这样的小丫头犯错是没有关系的,因为我们还小,有着大把的时间去学习,去改错。”
月轻言微微垂下眉睫,挡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的笑意,“嗯……小忆还说,我们总比姨娘这样脸上粉比墙厚的老妖精来的好,因为……嗯,小忆说,姨娘这个年纪,是想改也改不掉了。”
钱姨娘眼角抽搐了一下。
“姨娘……为什么小忆说你是老妖精啊?”月轻言眨巴眨巴眼,非常无辜地问道。
钱姨娘嘴角也跟着抽搐了一下。
“姨娘,老妖精不是都要上百岁才算么?但是姨娘看起来很年轻呀。”月轻言嘟嘟嘴巴,十分天真地开口,“最多只有四十岁呀……”说完,纯洁地露出细细白白的贝齿,略显得几分肉肉的小手比划出一个“四”字。
钱姨娘感到自己的笑脸已经有些龟裂开来。
刚刚端茶回来的小桃,站在外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躲在一个死角的地方,秀丽的小脸憋得有些发红。如果不是少夫人的声音太过稚嫩无辜,如果不是少夫人的年纪太过幼小无知,如果不是少夫人的模样太过天真纯良……她,几乎是要以为以上的对话是少夫人对钱姨娘的挑衅了!
但是……嗯,她至少应该事后找个地儿要告诉少夫人一句吧……钱姨娘……钱姨娘才刚过三十岁的寿辰啊!
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小桃整了整衣着,深吸一口气,端着托盘,重新走进了书房。
书房内,气氛有一丝冷凝。小桃也不多时,眼观鼻,鼻观嘴地走进去,将茶水放到月轻言和钱姨娘的桌前后,立刻转身离开了书房。
有小桃这么个小插曲,书房内的气氛也总算缓和了些。钱姨娘压下心头的火,眸中微微有些阴沉。
先前出口讽刺不过是做了一个试探,却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反过来给了她一个难堪。抬头看着对面那装天真无邪,稚嫩异常的脸,心下思量繁多。
她也不指望这个丫头能一时间想到那样的话语。但是她方才说……小忆?
水天堡的那个丫头?
手指微微口到手心里去:难不成这事儿,水天堡还插了一脚?
这厢钱姨娘还在暗自猜测,那头月轻言却是全无压力。看着钱姨娘微微有些难看的脸色,心下自也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拖小忆下水也是迫不得已。现在,她急需让人转移钱姨娘对她的视线。
反正,她现在不过是个六岁的毛娃娃而已。在世俗眼中,一个娃娃,又能做什么?
这场战争中,若是敌方事先就轻了敌,那她胜利的机会就更大了。
她的战场里,没有“失败”两个字。以前不会有,现在不会有,将来——也不可能有!
“月丫头啊,姨娘问你啊……你认得字么?”
钱姨娘压下心头的怒气,笑着问。
“在玄机阁的时候,师傅教过一点。”月轻言想了想,答道,“差不多是认得的。”
“哦?”钱姨娘一挑眉,似是而非地道,“这年头,丫头这样识字的小姑娘倒是少了。月丫头倒是难得。嗯……那丫头会……”
就在钱姨娘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却突然被书房外一道求见声打断了。钱姨娘暂停了和轻言的对话,对外面应了一声,一个小厮突然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朝面前的两人施了一礼,然后连忙小跑着凑到钱姨娘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姨娘,出了什么事了?”
月轻言看着眼前的一幕,眸子微微流转,随即乖巧地歪头,对着钱姨娘开口问道。
钱姨娘听到了小厮的传话,却是面色不变,只是细长的凤眸眯了眯,摆摆手挥推小厮,然后对着月轻言歉意地一笑。
“哟,可真不巧。月丫头啊,姨娘的店铺那边出了点事,姨娘现在必须要过去……哎,今儿个姨娘恐怕就不能陪月丫头了。”
“店铺出了事?”月轻言眨巴眨巴眼,然后仰着小脸问,“姨娘不能带言言去?”
钱姨娘看着月轻言的样子,呵呵一笑,微垂的眼睑掩住了眸中闪过的轻蔑,“那可不行。月丫头这么小,要是在外面出了什么岔子,姨娘可承担不起啊!”说完,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道,“月丫头你既然识得字,那会不会写字?”
月轻言略略颔首,面上带上一丝羞涩,“会一点。但是写得不好。”
“会写就行了!”钱姨娘轻轻一拍双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书籍,递给了月轻言。
“姨娘,这是什么?”
月轻言轻瞥了一眼蓝皮的纸书。只见封面上只写了一个小小的“五十四”的字样。
“这是账簿。”钱姨娘笑眯眯地道,“轻言的任务,就是帮姨娘把这本账簿誊写一遍。这是很重要的工作哦,知道么?”
“我真的可以么?”轻言一下子抬起头,大大的眼里适时地出现一抹兴奋之色。
“嗯,当然。”钱姨娘起身,“那姨娘还有事情,月丫头就好好帮姨娘誊写吧。”
“言言会用心的。”月轻言攥着手里的账簿点头。
钱姨娘勾了勾唇,随即转身离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