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林家门前,赖大跳下马跑上前对贾琏笑道:“二爷只请坐着,小的去叫门,让那林石速速出来迎接二爷。”
贾琏皱了皱眉头,淡淡道:“林家表弟还是个孩子,你这样做什么,难道要人家说我们荣国府仗势欺人,欺负一个小孩子么。”
赖大还想分辩几句,贾琏已经自马上跳了下来,把缰绳抛给旺儿,对赖大说道:“去叩门,就说荣国府贾琏奉老太太之意探望林石表弟。”
赖大闷声应了,低下头撇了撇嘴,上前梆梆梆的敲起门来,片刻之后,黑漆大门吱吖一声作响,一个头带黑色素缎皮帽,身着青灰箭袖棉袍,腰束蓝色腰带,上挂全套活计,足蹬玄色皮靴的中年男子将门打看,看着赖大问道:“你找谁?”
赖大也没细看,只趾高气扬的昴头道:“快叫你们家小爷出来,我们琏二爷奉老太太之命来看他。”
那开门之人脸色一沉,冷冷道:“外面候着,爷去回小主子。”
赖大眉毛一竖眼一横便要发作,贾琏冲旺儿使了个眼色,旺儿忙跑上前抓住赖大,在他耳旁低语几句,赖大脸色陡变,生忍了这口气,那男子将门咣的一声关上,自去回禀黛玉,碰了一鼻子灰的赖大忙来到贾琏身边,贾琏沉着脸道:“赖大,你也是办事办老了的,这京城里处处有贵人,你别看他只是个门子,却是正经的旗人,论起高低尊卑,他是主子爷。”
赖大咋舌道:“二爷,这林家怎么敢用旗人作门子,这不是大不敬的犯上之罪?”
贾琏瞪了赖大一眼道:“我怎么知道,这些年来都是咱们家上赶着林家,林家到底是什么身份就连老太太都没底,我怎么会清楚?”
赖大忙收起自高自大的心,这还没进林家大门,赖大的心里便先虚了几分。他也不敢再张扬了,只垂手侍立在门外候着,贾琏冷眼瞧着,只在心中暗笑,同时对他自己投到林海门下这个决定,贾琏又一次觉得自己明智。
没过多会儿那门子出来了,对贾琏淡淡道:“贾二爷,主子请您进府。”赖大刚要叫唤,一眼瞧着那挂着全套活计的蓝腰带,便也没了底气,只蔫头搭脑的跟在贾琏后面想进林府。不料两个小幺儿手一叉拦住赖大,板着小脸喝道:“你这奴才好不晓事理,大门岂是一个奴才能进的,还不快绕到后角门上。”
赖大心里被堵的透不过气来,却又无法发作,只紫涨着老脸去了后角门。灰溜溜的进了门,然后便被带到下人房招待,赖大原是禀了老太太的意思,有暗察林石的任务,不想到了林家,他连有略有头脸的管家都没见上,负责招呼他的,只是那两个小幺儿,赖大猜测他们也不过就是下人家的孩子。
“琏二哥,一向可好?”黛玉迎到阶下,向贾琏抱拳笑着问候。贾琏亦抱拳笑道:“林表弟,你一路远上京城,辛苦了,若是打发人给我捎个信,我一定去接你的。”
黛玉将贾琏迎至待客正堂,笑着说道:“琏二哥客气了,皇上降下隆恩,命家父入京,小弟自当先行打点,算不得辛苦,倒是琏二哥处境不易,小弟尽是明白的。琏二哥此来,想必是奉了老太太之命,叫林石过府的吧?”
贾琏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黛玉笑道:“贵府上是家父的岳家,林石原该先上门拜访的,奈何小弟初到京城,家中好些事情要处理打点,家父很快就要进京,总不能让家父到了京城连个舒心的住处也没有吧,我本想着收拾好了再去,既然琏二哥来了,小弟说不得只能丢下手中的事情,先去贵府拜访了。”
贾琏只得笑道:“林表弟所说的我也明白,只是老太太她……唉,林表弟,不过是走个过场,你不用为难,做哥哥的一定好好送你回来,必不让你在那里多停留的。”
黛玉笑道:“林石头一回登门,一切全仰仗琏二哥。对了,琏二哥,听家父说有意保荐你外放,听说过了年便会有旨意下来,琏二哥要早些做准备才是。”
贾琏心中一喜,忙说道:“多谢林表弟相告。”说着贾琏从袖出取出一只手掌大小的镶金紫檀木盒子递与黛玉,笑言道:“这是你琏二嫂子的一点心意,她对姑丈一家感激的紧,又因在那府里不方便,便让我带了过来,这是两方玉佩,一方是暖玉髓,最是滋养姑娘家的身子,一方是寒玉,大夏天里佩带着,遍体清爽,那暖玉髓是送给表妹的,这寒玉送给林表弟你,万望表弟不嫌弃礼物寒微。”
黛玉伸手接了过来,打开盒子将那方寒玉佩在身上,贾琏看了欢喜的紧,更觉得和林石亲近。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黛玉要留贾琏用饭,贾琏却笑道,“以后日子还长着,这会儿愚兄委实不适合留下用饭。”黛玉也明白,便与贾琏说好明日一早便去贾府,贾琏方才辞别离开。那两个小幺儿又看着将赖大从后角门送了出去,赖大见贾琏神清气爽面上微带笑容,再想想自己受的窝囊气,心中越发不高兴,只拉长了脸随着贾琏回转荣国府。
贾母见贾琏没有带回林石,自然是不高兴,等贾琏说了林石明日登门拜访,这脸色才略略和缓了一些,打发了贾琏之后,才命人叫来赖大家的问话。赖大家的自然是好一番添油加醋,直气得贾母直用拐杖捣地,还没见到林石,贾母已经将先在心里有了极不好的成见。
次日一大早,黛玉便带着素绢彩绫雪雁霜华四名婢女,八个嬷嬷,八个小厮,十六名侍卫来到了荣国府门前,一进宁荣街,荣国府里便得了消息。赖大心里正记恨着头一日在林府吃的暗亏,又得了上头的意思,要锉锉这林石的傲气,他便命人紧紧关了正门,派了两个牙口伶俐的小厮守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