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褆轻声道:“二叔,让我来抱玉儿妹妹吧,您的身子太虚了。”因来之前康熙特意交代,所以在私下里胤褆称林海为二叔,对他执子侄礼。
“大阿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从京城到扬州,只三天就赶了来,路上一定很是辛苦,快去歇着吧。”林海抱着黛玉,声音嘶哑低沉,听在其他人耳中,也觉得一颗心沉了下去。
“二叔,皇阿玛特意交代,让小侄照顾好二叔和玉儿妹妹。”胤褆如是说。
叶天士和孙御医急急赶了过来,叶天士接过黛玉,诊了脉后直摇头道:“这孩子太倔了,这样日夜守灵,她如何能吃的消,孙贤弟,得想法子让玉儿好好睡一觉。”孙御医上前诊了脉,也点头道:“小姐心神耗损太过,竟成了症候,大意不得。”
胤褆听了这话一颗心直发沉,他忙说道:“难道不能开些安眠的汤药给玉儿妹妹服用?”
叶天士摇摇头道:“玉儿心志极为坚强,凭是什么样的安眠汤药对她都没有用。”胤褆皱眉道:“何不点了她的睡穴,就算是强迫的,至少也能让她睡上一觉。”
叶天士眼睛一亮,对孙御医道:“这个主意不错,我们怎么就没想到。”
胤褆一听这法子行,立刻拂上黛玉的睡穴,黛玉的双眼立刻合上,片刻这后,细细的呼吸声平缓下来,叶天士与孙御医对视一回,两人点点头,林海命人抬来软兜,将黛玉抬回房中,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这一睡黛玉便睡了整整三天天夜,等黛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她急忙要掀被下床,却被眼前看到的几只大包袱惊住了,雪雁自小跟着黛玉,最是了解她,忙上前来伺候黛玉穿衣,边穿边说道:“小姐,那几只包袱是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托大阿哥捎来了,奴婢们也不敢擅动,只能放在那里等着小姐过目。”
黛玉秀眉微皱,轻声道:“我这会也没心思去理那些,只打开按类别收进库房也就是了。”雪雁便对外面说道:“雪羚,小姐命将这些包袱里的东西按类别归入库房。”一个眉眼儿爽利的小丫环应声跑了进来,将包袱一一打看,黛玉也没心思去看,只坐着让雪雁给自己梳头,雪羚忽然拿了一部佛经跑到黛玉面前,为难的问道:“小姐,这佛经归到那一档?”黛玉自来收礼也不少,可是收到佛经还是头一回,小丫头便不知如何处理了。
黛玉伸手接过佛经,打开一看便说道:“这个不用收了。回头拿到灵堂里化了。”那部佛经正是四阿哥亲手抄写,为贾敏超度用的。黛玉认得四阿哥的字体,便蹙眉问道:“四阿哥也送礼来了?”
雪雁只摇头道:“回小姐,那包袱上都有签子,并没有四阿哥的。”
黛玉起身走到桌前,雪羚指着十三阿哥的包袱说道:“小姐,就是放在那个包袱里的。”
黛玉点了点头,随检视了十三阿哥送来的包袱,见里面有一半都不象是十三阿哥的手笔,若非黛玉此时在孝中,正伤着心,定然会因为四阿哥的别扭笑起来。
就在黛玉梳洗的时候,贾政和贾琏正在客房里说话,贾琏说了老太太要求将林家妹妹带回京,贾政却板着脸道:“琏儿,你好不晓事,你姑妈刚刚过世,岂有让人父女分离的道理,此事万万不可对你姑丈提起。日后老太太问起来,自有我担着。”
贾琏垂手称是,心里很松了口气,依着他,也不想接黛玉回府,那府里一个个都乌眼鸡似的,林家妹妹那仙子一般的人儿,怎么受得了。这叔侄二人每日只陪着林海为贾敏守灵,不时的劝解着,林海见他们始终都没有提出要接黛玉的话,心中也颇感安慰,到底贾家还有这些明白的人。
林家的祖茔在姑苏,可是林海却因公务繁忙,不能亲自送贾敏回姑苏,黛玉和青玉幼小,也不能扶灵回乡,因此只能将贾敏的灵柩暂时安居于大明寺,等着日后回乡葬入祖茔。
大阿哥代帝祭奠,江南震动,送灵那日整个江南的官绅士族都来了,一时之间银山压地,从林府到大明寺,一路上祭棚无数,并不很长的一段送灵之路,却走了整整一天。终于到了大明寺,安顿好贾敏的灵柩,林海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黛玉虽然灵慧,可她到底还小,又是女孩子家,那些场面上的事她也不能出面,贾政带着贾琏替林海出面,又有大阿哥坐镇,总算是将事情办得圆圆满满。
江南官场见林海后台如此之硬,更加忌惮林海,而林海自贾敏去后,便将全副心思扑到盐政上,维扬大盐商恨林海入骨,又得了京里主子的命令,一场针对林海的刺杀行动便展开了。
“咣当”一声,一只茶盏被狠狠的摔在地上,一个两鬓斑斑的老太太满面怒容,颤抖的手指着垂头肃立于下面的贾政,哆嗦着骂道:“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眼里还有我么?好,好,你是当家做主的爷,来人,收拾东西回南去,我这死老太婆不在这里碍你的眼!”这盛怒之人自然是荣国府里的太夫人贾史氏,贾政一从江南回来便请求和她单独说话,贾母一听贾政挡着不许贾琏提出接黛玉回京,立时炸了,抓着茶杯便狠狠的砸到贾政的脚下,茶水飞溅,打湿了贾政的袍子。
贾政扑嗵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母亲息怒,请容儿子细细回禀。”
贾母沉着脸转身坐了下来,怒道:“你说。”
“母亲,敏妹过世,妹夫哀痛至极,外甥女儿幼年失母,怎么还能让她们父女承受分离之苦,若是我们执意要接外甥女儿,岂不违了人伦正道,荣国府赫赫百年,断不可背负如此恶名,此其一。”贾政也不去看贾母的脸色,只自顾自的说着,却不知老太太的脸色越发黑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