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怎知二太太不是在糊弄秀儿，是了，你一定是有证据的，否则不会这么肯定。我就说呢自那之后你就对贾家疏远了，甚至从来不让涵儿在那里过夜。你说娘答应咱们的亲事是心疼我，怕也不是这样吧。”贾敏此时竟越来越清醒了：“林家百年基业一脉单传，与家族关系已远，若是没有后嗣，这家产和人脉……我说那么多年我都怀不上，怕是和娘在我出嫁前给我调理身体的药材补品有关吧。也怪不得自有了涵儿后你这些年从不让我吃娘家的药材，只可惜我的身子在成亲前就已经坏了。呵呵，娘亲，我这么一片私心的为你们打算，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害我的儿子，害我的女儿，你……”贾敏神色越来越恍惚，脸上流露出深沉的悲哀。
“敏儿！”林海看着贾敏对着嘴角流下的暗红无动于衷的样子，顿时魂飞魄散。
“娘亲，吃药了。”黛玉捧着个银质托盘进来，托盘上一个小小的白瓷盅子里正冒着丝丝热气。
贾敏被紫苏扶着靠在枕头上，喘了会气才道：“傻孩子，娘亲说了多少回了这事让小丫头们来做就好了，万一烫着了怎么办啊。”
黛玉将药放在桌上细细吹着道：“那怎么成，爹爹在外边忙，照顾娘亲是玉儿的责任，再说家里事情那么多，只玉儿是闲着的。娘亲若心疼玉儿就要快快地好起来呀。”
贾敏鼻子发酸，目光闪了闪垂下眼帘，低低自语，恍若轻轻的风吹过，带着淡淡的悲哀：“娘不值得玉儿这样啊。”
“娘亲说什么呢？”黛玉只见贾敏嘴唇翕动，神色感伤，却没听清说的是什么。
贾敏勉强一笑，虚弱道：“没说什么，只是感叹我的玉儿长大了懂事了。”
自从贾敏生病，似乎只是一夜间，黛玉就长大了，再不是那个调皮爱玩天真无忧的小娃娃了，会哄着母亲说笑，会照顾母亲的起居，会悄悄和王嬷嬷学习管家，懂事得几乎让人忘了她不过是个五岁多的稚童。
喂贾敏吃完药，黛玉拿着墨涵寄来的笑话大全要给贾敏念，贾敏摇摇头，看着黛玉叹口气，轻轻抚摸着黛玉清瘦的小脸道：“玉儿是不是又和王嬷嬷学管家了，你还小呢，先不忙，你看你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没了。我家玉儿虽然是个小美人，可太瘦了也不好啊。”
黛玉依偎在贾敏身边，轻轻帮贾敏用美人锤捶着腿，笑道：“娘亲放心，玉儿不累。再说玉儿也喜欢学那个，看着那么多人都听我的多威风呀。”
贾敏微微露出笑意：“你呀，真会逗娘开心，我的玉儿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她长叹一声，接着道：“娘知道你的心智不比一般孩子，你哥哥五岁时已经跟个小大人似的了，而你比他也差不了多少，因此娘有些话也不想再瞒你了。”
紫苏等人见贾敏要和黛玉说体己话，忙将熏笼里的火拢了拢，悄悄地退出去了。
黛玉听了贾敏的话直觉不祥，使劲摇头道：“玉儿不听，娘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休息，有什么话等好了细细告诉玉儿不是更好？”
贾敏轻轻叹息：“傻玉儿，你可知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娘这病是好不了了，因果循环，娘这也是报应。”
“娘胡说，什么报应，娘这么好，老天会保佑娘的。”黛玉有些激动地起身说道。
贾敏轻抚着黛玉的后背道：“好了，玉儿别气，是娘说错话了。只是娘的身体娘知道，有些事情娘不告诉你死也不会瞑目的，玉儿你要好好听着。”
黛玉见贾敏不同往日的严肃样子，竟有些怕，不由自主点点头。
贾敏浅浅一笑：“以前娘总是和你说外祖母家有多好，非咱们能比，而你哥哥却对那里很有微词是不是？你心里怕是对你外祖母家的态度很为难吧。”
“娘怎么知道啊。”黛玉呐呐低头摆弄着衣角。
“娘直到如今才知道自己错了，你外祖母家那些乌糟事我也不想说，只是娘要告诉你你外祖母曾经很喜欢娘亲，只是那种喜欢跟她老太君的位置、跟贾府的利益一比是微不足道的。因此你对那里的态度只要随心就好。以前是娘被私心蒙蔽了，竟是差点误了你。玉儿要以此为鉴，以后看事情一定要摒弃私心，用你的智慧去好好看清别人，千万别像娘一样傻傻地被人蒙蔽。”
黛玉见贾敏灰心丧意的样子，心中一动：“娘亲的病莫非与外祖母家有关？”
贾敏垂下眼眸：“不全是，是非非也难说清楚，但娘可以跟你说的确是有些关系，只是最主要的还是娘亲自己。”
“玉儿不明白。”
“罢了，我原想以后让你爹爹说的，现在看还是说了吧，总归是娘不好。”贾敏看着黛玉清透的目光知道自己似是非而非的话让女儿更加疑惑了，可是自己真是不好意思说啊。她长叹一声将从自己和林海订亲一直到现在贾母的求亲的事情全说了，说完，苍白的脸上笼罩其浓重的阴影：“可笑娘一心为他们打算，结果他们竟然这样算计娘。如果不是他们，也许玉儿会有好几个哥哥姐姐呢，哪里像现在这样孤单。娘对不起你爹爹，对不起你哥哥，更对不起你啊。”
黛玉听贾敏说完，神色忽明忽暗变幻不定，半晌才咬牙道：“好恶毒的贾家！”
贾敏惨笑着咳了一会儿才道：“可不是吗？”
黛玉见贾敏这样吓得忙帮贾敏捶背，见贾敏平静些才道：“可是玉儿觉得娘亲并没有什么大错啊，娘亲为什么心理却想不开。作为女儿为母亲为娘家着想并没有错啊，比如玉儿在外面做什么事情时都会想不抹黑咱们林家的名声。”
贾敏轻轻摇头：“不，这不一样，玉儿你还小不明白的，若真是你说的那样是没有错，可娘不一样，娘不但错了而且错的离谱，娘丢了林家主母应有的责任更负了你爹的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