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很低沉,微微沙哑。她听着,不觉得着了迷。
他很冷,就连话语中都未有过起伏。
她来伺候他,而他去伺候卧榻之人。她从未见过卧榻中的那女子,之瞧她虚弱的很,清冷的嗓音带着哭腔。多半的时候她都昏迷不醒。其中的原因,她不敢问。
“去烧些沐浴的水来,再取些干爽的衣物。”
套上外袍,刘紊道。
孙思淼轻声应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不肖一会,水已安置在屏风后面。这次,刘紊并未唤孙思淼退下,而是让她在一旁伺候。当撩帘那刻,她总见卧榻之女。她那样的苍白,似一张如雪的纸张。但,却异常的美丽,尤其是额头那绽放的红梅,将那张绝色之颜烘托的诡异又邪魅。
那女子长长的睫毛抖动几下,睁眼。灵气的大眼平添了几许生气。
刘紊看着眼前的易嘉,没来得,心里竟然有些哽咽。眼神多了谢柔情。道:“我带你去沐浴。”
易嘉面色一红,有些绯色。犹如胭脂!
“可以找旁人么。”易嘉轻声道,气若游丝。
刘紊不看她,大步朝屏风走去,道:“你是我的妻。”
易嘉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是么?”苍白的面色带着少许的嘲讽和冷淡,刘紊眉头微微一蹙,脸色不悦。孙思淼站在身后,随他们来至屏风。
“你就在这候着。”刘紊漫不经心的看她一眼,道。
孙思淼头一低,恩一声。终于在此时,她才醒悟,为何父亲那日会叹息一声,惋惜的看着她。为何方才那老先生劝诫她:莫要痴心妄想。短短几天的功夫下来,孙思淼再见易嘉那刻,突然觉得她仿佛做了一件多么可笑之事。独自一人宛若那绝儿,空唱一台无人欣赏的戏,可看之人,何其多?
屏风后,那女子传来费力的喘息声:“我自己来。”
也不知怎的,那女子突然噤声,随即传来哗啦的水声。孙思淼就这样听着,目光不由自主的看着高架上的铜镜。里面的女子生了个好模样,可是……
和方才那女子,她不及万分。
“去添些热水来。”
依旧是那声音,她闻后心中一冷一热。悄然退了出去……
有的东西,不是自己的,那便不是自己……无论再如何努力,终究成了一场空……
她能瞧见他眼底的温柔,丝丝扣人心弦……
旁人的她,就当成旁人罢了。这样想着,心境突然豁然开朗起来,步伐轻盈许多,勾起依旧甜美的笑容。她信,今生,也将有同他一样的男子,那样凝视自己。
当思名知晓刘紊遇刺时,已是三日后了。
“你说?什么?”思名的面色一灰一白,腾的站起来,打翻了砚台,宣纸上的梅花图也因此毁于一旦。
头一次,多年来的近身侍卫有些胆怯道:“陛下遇刺,据说……废后大伤。”过多的话他未敢再开口,低头不敢直触思名那锐利的锋芒。
思名脑袋一片空白,身子颓废的坐下来,浑身似乎已没有了生气。茫然的看着远方片刻,缓缓回神盯着已废的梅花图,神色逐渐冷静。
“消息何处得来。”重新铺上一张崭新的宣纸,思名静然道。
“属下亲自打探。”他自有他的法子。
思名点点头,沉默一秒,随即寒声道:“有多少人?”
“三……三十几人。”他道。
啪一声,狼毫已成二段。思名的心一紧,似被尖锐的刀子狠狠的抓过。三十人……大伤……
那哪能是大伤所致?她定受了不少的伤。
“在探,去啊!”他将断豪抛至亲卫身中,暴怒道。
亲卫点点头,正要出门,不料原先暴怒之人似不存在,依旧是温文儒雅的俊俏男子。
“那些突厥人,你可知下落?”思名闭上眼,悠然道。
亲卫点点头,道:“虽他们隐蔽较好,可我们总归能查出他们来。”这话不假,思名名下产业何其多,自然消息灵通,此事又是亲卫自己动手,思名放心道:“那些人,我要活的。”
虽闭上双眼,亲卫亦能觉察,那眸子定是冷血之极。
亲卫欲出时,再次被思名唤住:“明日请张源城之女来府上做客,说我想与她共游清婉湖。”
亲卫疑惑,依旧躬身道:“是。”他注意到,思名说此话时,面无表情,似在谈一笔买卖,他觉得,这个少年,他越发看不懂了……
扬才问回宫时,赵凤仪就坐在文成宫,冷冷的看着扬才问。
二人皆不是平常之人,宫中历练已此。
“陛下呢?”还未等扬才问行礼,赵凤仪便开口问道。
扬才问眼观鼻鼻观心,道:“陛下有要事,这不是老奴知晓之事。”
赵凤仪牙一咬,续道:“程皇后呢?”
扬才问拱手道:“陛下命老奴,任何人也不得告知。否者……”看了看赵凤仪道:“以杀头之罪处置。”刘紊临走时,本就没这么说,扬才问知此次回宫,不外乎要与赵凤仪牵扯一番,方才这般说。自然,赵凤仪也不会疑惑里头的真假,倘若她要真怀疑起来,只有去问刘紊才行,她自然不会这么多。
刘紊最讨刨根问底之人,他做的决定,那由旁人询问?赵凤仪贵为皇后,又伺候刘紊十几年,这点道理她还是知晓的。此时,赵凤仪面色一青一白,她是后宫之主,如今眼下,陛下与废黜之后纷纷不见踪影,按理她有责任询问……岂料,在扬才问这里碰了不大不小,不软不硬的钉子。
“扬才问,本宫告诉你,最好别犯在本宫手里。倘若陛下有个好歹,你可难辞其咎。”赵凤仪扬了扬下巴,凤眸犀利的盯着不卑不亢的扬才问。
“娘娘的话,奴才记下了。”扬才问的眉头一拧,突然想起绾绾曾经的锐气。那时候绾绾对外虽嚣张跋扈,对刘紊却十分的温顺,估计那时尊贵身份的使然,而眼前的女子,和如今的绾绾相比,扬才问觉得,绾绾沉静乖张,虽性子依旧的倔强,却也知分寸。没来的,扬才问心中缓缓升起一丝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