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素点点头,道:“我安排你睡隔壁吧,这样一来,你也方便一些。”奶娘点头答应,退了出去。
思名虽风尘仆仆,精神却不减,张素素于心不忍道:“少爷,歇息了吧。”
思名抱着孩子道:“你先歇息吧,我还不困。”说完,伸出手指逗弄婴儿的嘴角,眉清目秀,极为漂亮的孩子立即欢喜的咯咯直笑。除了眼睛像她意外,其他的全是自己的影子……思名心中一柔,柔声道:“想妈妈么?”孩子似机灵,瘪瘪嘴,吸吸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思名无语,看着孩子出神良久。
“少爷,即便是你不睡,孩子也该睡了,他都闹了一阵晚了。”张素素无奈道,也只有此法子才能让思名安心歇息了。果然,思名朝卧榻走去,一边道:“我们睡觉觉咯,好不好?”思名未更衣,直接上了卧榻,将孩子搂在怀中轻轻拍哄,诱哄道:“乖,睡觉觉了……睡觉觉咯……”
父子的世界里,张素素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至始至终,思名都未正眼瞧她一瞧,唯有怀中的孩子。心中百感不知味,悄悄掩门退了出去。迎面一股风刮来,张素素浑身一哆嗦,跑向客房里睡去了。
第二日,思名就和孩子形影不离。才多大的孩子,就已经学会认人了?张素素一边吃着饭菜一边向思名汇报近来生意状况,思名听后,赞声道:“素素果然是商业奇女子啊,这些天难为你了。”有这句话,总归是好的,她还指望奢求什么呢?午饭过后,小家伙精神依旧好的很,思名道:“那爹爹弹琴给你听好不好?妈妈说,这叫胎教,以后会很聪明的。”
才多大的孩子?哪能听懂思名说得话?可最终是刚出生不久,睡衣多,还未等思名弹琴时,他已经呼呼大睡去了。思名爱不离手的怀在怀中,轻轻拍打婴儿的背,轻哼起儿时的歌谣来,虽不成调子,那么小的娃娃,哪能听的明白,嘴角挂着泡泡,睡的正香甜。
傍晚,残阳如血。
管家哆嗦的交来一份密函,上面盖有当朝陛下的印章。一看就是密旨。
思名方才将孩子交给奶娘手中,自己侯在一旁等候。管家怀中揣着密函远远的朝他走来:“少爷,这是陛下的密报”信递给思名,思名原本带着喜色的眸子已不再,沉着脸接过手。
六月的正午还很炎热,可有时也会吹来凉爽的微风。
刘紊站立于半山腰的凉亭处,随从的侍卫们远远的侯在不远处,手握兵刃,时不时警戒的看向四周。约莫片刻左右,马蹄声从不远处响起,一侍卫望了望,快步跑上前,道:“陛下,思太医来了。”
刘紊眺望远处怡人的景致,点点头,道:“孩子带来了么?”
侍卫点点头:“带来了。”
不远处,一儒雅翩翩男子怀中抱着一物,正朝这边赶来。
思名看了看怀中的孩子,见他睡的正酣,柔柔一笑,随即沉下脸来,跳下马,尽量莫要惊动怀中的婴儿。
将马匹交给一旁的侍卫,朝刘紊走去。
刘紊负手站在凉亭东面,这时太阳已过云层未出,没有灼热的视线,半山腰下,就是皇城。一层层,一座座,显得尊贵大气。熟知皇城的刘紊,朝文成宫看了看,有看了看一旁不远的储秀宫,而后是云秀宫,最后目光锁在长安宫,那依旧废墟,看不到影的宫殿。他的神色平静无奇,依旧看不出喜乐。
思名怀抱娇儿,也未向刘紊行礼,与他齐立,俯身看向皇城,随刘紊的视线,哪里无任何宫殿,反而是一片废墟,思名心中有底,看了刘紊一眼,道:“陛下看什么呢?”
刘紊沉默一刹,道:“朕在看这天下,看这皇宫。”亦在看绾绾。
思名道:“陛下守着这天下,而后创建这天下。守业更比创业难。”一阵娇风出来,思名下意识的护住怀中的襁褓,莫让风吹了去。一抬眼,见刘紊侧面看自己,思名也不知摆出如何神情,扯着嘴,笑了笑道:“孩子受不住风寒。”
刘紊瞄眼朝思名怀中看了看,沉默的回头,道:“朕不知,朕得到了什么。十六岁即位起,一直至今,起先的浮华淡了,心也静了,想的也少了。时常想,国泰民安,朕也不辱先帝的嘱咐。可回头看看,朕其实什么也没有得到!大齐是祖宗们创下的基业,朕治理它,繁荣它,是朕的责任。朕不算得到了它……”
思名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怀中的孩子,沉默起来。
“绾绾,朕也没有得到。”刘紊扯扯嘴角,嘲讽似的笑了笑。
思名眉头一皱,该来的,总会要来的。心中叹息一声,自昨夜受到密报起,他就知道,什么也瞒不住刘紊。
“朕年少轻狂过,目中无人过。那时,绾绾性子娇气,美艳动人好不惹人心疼。可……和绾绾总归是错过了。”刘紊嗤笑一声,续道:“朕以为,绾绾这样的女子,天下间,有其一,必有其二。朕是天子,一个女子对朕而言,何来忧心之说。可渐渐老了,日子久了,朕也想明白了,这后宫中,再无像绾绾那种真性子的女子了。可自己舍弃的,就莫要后悔,那场大火,烧掉的不仅是绾绾,也是朕的那一份寄托。十一载,朕过来,绾绾也过来,可是,从前的绾绾再也回不来了。“
思名叹息一声,算是回应。
“你们的事,朕看的见。也能猜出大概来。这事起因,朕有错在先,怨不得绾绾,何况绾绾那是尚在失忆之中,男欢女爱本事常事。朕想,绾绾的美不是任何一个男子能够抵挡的。”刘紊淡淡一笑。看着那笑,思名的心一点点的跌入谷底。刘紊若质问他,责骂他,怪罪他,他不奇,可是……
刘紊为何这般神情坦然的与他交涉?
“看,朕除了这片江山以外什么也没有了。”刘紊指指山下,回头朝思名看来:“如今,朕也剩下绾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