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浵拜了唐二娘为师,认认真真地学起唐家医术,自然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缘,故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直到下人前来请唐二娘用晚膳,子浵这才拜别师傅,从唐二娘的书房里出来。
一出门,呼啸的北方夹杂着鹅毛般的大雪,扑面而来,子浵才发觉天竟然下起雪来,顿生阵阵寒意,子浵将衣服紧了紧,踏雪而归,心里不免忧虑,这般大雪,他们怎生回来?早晨皓云穿的衣物甚是单薄,会不会冻着?
夜晚,子浵借故在龙皓云的别院外转了转,里面漆黑一片,院子里连个脚印也没有,龙皓云他们没有回来,一想到他们孤男寡女地住在外头,子浵心里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怅然离去。
此时北风更加凛冽地侵袭而来,雪花也愈发密集起来,跟冰刀子似的,朝人的脸上猛扑过来,刮得人脸上一阵阵刺骨的疼痛,子浵却觉得心里迸发出一股无明业火,烧得她心绪难平,看什么都不顺眼,一股气在她体内升腾,搅得她浑身难受,她居然觉得全身上下一点儿都不冷,反而热气腾腾的,难耐得很。
虽然子浵知道龙皓云他们是因为大雪封山,逼于无奈才没有及时赶回来,可是她心里还是别别扭扭的,不是个滋味。
子浵也很懊恼,这些日子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无端地会一个人痴痴地笑,无由地会突然愁上心头,各种情绪轮番上演,她觉得自己跟患上了癔症一般,疯疯癫癫的。
可不就是癔症吗?现在又发作起来,为什么才一日不见,龙皓云的模样便充斥在她的眼里,心里,脑里,这一双耳朵好似总听到龙皓云在叫她:“小浵,你等等我。”她欣喜地回过头去,却只见漫天纷飞的雪花无情地飘落。
子浵心里不禁浮想联翩,皓云他此刻在做什么呢?不消说,一定和那个美若仙子的汤小姐待在一起,子浵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龙皓云与汤毓儿含情脉脉的情景,思念和嫉妒如同野草一般在子浵的心里疯长,她控制不了。
她只好一个劲地安慰自己道:龙皓云若是能和那个汤毓儿生出情愫不是很好么,自己也便可以顺水推舟和他断了关系,皓云也不至于痛苦不堪,自己也不用看到他的样子受煎熬了,这一切都是爹爹和娘亲所希望看到的啊。
人就是这般矛盾,有时候明明知道一件事不该去想,不该去做,可是仍然抵制不住那种从心底流淌出来的冲动,子浵在雪地里呆坐了好一会儿,吹了许久的冷风,心中的那股怒火才稍稍地消下去一些。
一切既成定局,何苦再自寻烦恼,只是子浵心里不免有一些恍然若失,郁郁寡欢地回到了医庐。
却说那龙皓云和汤毓儿被大雪困在灵隐寺内,寺庙里清规森严,将他们分为东西两厢,夜里大门紧闭,龙皓云倒免了照顾汤毓儿的麻烦。
龙皓云倚窗而望,在昏暗的烛光下,那雪花如同棉絮一般倾洒而下,往地上一看,倒是颇有一番“丰收”的气息,他皱着眉头,满脸愁容,自言自语道:“这雪也不知下到几时才是个头?”
此时此刻,龙皓云的心里便如同这冰冷的雪一般泛起阵阵寒意,也不知小浵此刻在做些什么,早晨娘有备而来,刻意将小浵带走,也不知会不会难为她,唉,偏偏天公不作美,我如今被困在这寺庙中,也不能回去看看她,问问她,真是急煞人也。
再说那汤小姐,也不知道她爹爹是怎么打算的,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官宦子弟做女婿,倒愿意跟我们江湖中人结亲家。这汤小姐看似温柔可人,却十分有主意,也不知自己能否说服她放弃这段婚事,真是恼煞人也。
还有爹爹和娘亲,站在他们的立场,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和汤毓儿成其美事的,若是自己真的将此事搅黄了,爹爹会怎生恼羞成怒也可想而知,自己倒是不怕,只恐爹爹迁怒于小浵,那往后小浵的日子便不好过了,真是苦煞人也。
此时,李喜打了桶热水进来,见龙皓云立在窗前,便关切地说道:“少庄主,这大冷天的,您这般站在窗前吹风,莫要冻着身子,这里的大夫可不及咱庄子里的好。”李喜一边说一边把热水倒进脸盆里,用手试试了水温,道:“趁这水还热乎,请少庄主洗面。”
这一席话更让龙皓云想起子浵来,他徐徐走到李喜面前,结果李喜递来的面巾,忧心地问道:“李喜,你看这场雪还得下多久啊?”
李喜看他这模样,会心地一笑,道:“您真是归心似箭啊,想必在这儿也是度日如年了,这场雪来得突然,小的也不敢妄加揣测,不过,雪再大总有停的时候,您就耐心等着罢。”说罢,李喜又在屋子里忙活开来。
龙皓云却觉得李喜一语双关,听出他弦外之音,自言自语道:“不错,雪再大总有停的时候,我定要扫除积雪,早日还家。”他心里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说服汤小姐放弃这段婚事。
打定主意的不只是龙皓云,舒子浵这几天清心寡欲地读医书,也暗自下定了决心。
子浵在唐二娘的书房里看唐家笔记,看着时间一天一天地就过去了,这一天唐二娘伸了个懒腰,说道:“我的好徒弟,你是年少,精力旺盛,为师的年纪大了,天天陪你耗着可就要吃不消了,你明日再来吧!”
子浵歉意地说道:“有劳师傅了,徒儿先行告退。”看唐二娘点头答应,子浵便行了个礼,款款地退出书房。
这一些日子,子浵不知疲倦地研习医术自然有求知若渴的成分,然而更因为她想通过忙碌来麻痹自己那颗想念龙皓云的心。这个龙皓云,一出门几天都没回来过,那个汤小姐要模样有模样,要身份有身份,更加深得庄主和夫人的喜欢,跟她比起来自己这根野草顿时就逊色了。
子浵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待龙皓云一回来,自己便和他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