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洪武二十一年,杭州城外,玉皇山上,龙啸山庄,暴风雨后,初显宁静。
少庄主龙皓云和舒家一干人等心情舒畅,正围坐在桌前准备开席。突然,下人前来禀告:“启禀少庄主,冯胜冯将军前来宣旨,正在大厅等候。”
龙皓云听罢,道了声:“知道了,你且下去罢。”他心里却暗自琢磨开来:这冯胜乃是一介将军,位高权重,又深受皇上青睐,宣旨这等小事怎劳得他亲自来办,莫非是要查办我龙啸山庄?难不成爹爹的事情还没过去,仍要治我们的罪。
舒子浵见龙皓云眉头深锁,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宽慰道:“冯将军是我们的故交,想必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此次既为宣旨而来,我等不好怠慢了他,还是尽快移步去大厅吧。”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举步前往大厅,一路上众人心里却似打鼓一般,不得安生。
众人来到大厅门前,只见那冯将军正随意地坐在大厅的上座,手捧着茶盏,慢悠悠地喝着清茶,瞧见他这般神情,倒显得悠闲自在,众人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龙皓云在途中已然想好,若这一纸诏书是祸事,自己尚可以龙啸山庄少庄主的身份一力承担,免得累及他人,因此正要上前领旨,却见唐三娘上前行礼,道一声:“冯将军有礼了。”
冯将军赶忙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扶住唐三娘,惶惶道:“哎呀,恩人怎么倒向我行礼了,折煞我了。”然后瞧了瞧桌上的圣旨,笑了笑,道:“舒家此次又帮了在下一个大忙,在下一直想来亲自道谢。恰逢皇上听闻舒家功劳匪浅,特颁下诏书,以表嘉奖,在下假公济私,揽下这好差事,来谢谢恩人。”
说罢,上前展开圣旨,朗声道:“众人听旨——”
众人赶忙跪下,高声道:“草民接旨。”
“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捕鱼儿海战役大捷,朕深感欣慰,获悉舒氏一门与龙门镖局功劳匪浅,朕特赐舒氏黄金三百两、白银五千两,赐龙门镖局为御用镖局,赏银三千两,以示嘉奖。
朕闻舒氏三女,世家之后,行端仪雅,礼教克娴,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应为天下女子之表率,今及芳年待字金闺。皇六子楚王朱桢,文武双修,才德实匹,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今朕下旨赐婚。
另赐金珠首饰八十件,各色绸缎贰佰匹,以为菲仪之助。
钦此。”
龙皓云心里当即一沉,顿觉得天塌了下来,什么,皇上要将小浵赐婚给皇六子楚王,他情不自禁地扭过头去,偷偷瞥着跪在身后的舒子浵。
一滴豆大的泪珠正从子浵的眼眶里翻滚而出,顺着她姣好的面容滑落下来,刚好滴在地毯上,化了开来,鲜艳的地毯上开出一朵暗色的泪花,谁人知晓子浵她此刻心里正经受着怎样的煎熬。
这区区一年光景,在舒子浵身上发生的变故何其多,她为了舒家,这甘愿的、不甘愿的事情,般般件件,她不知道做了多少,子浵以为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终于能够和自己心仪的人儿长相厮守,不曾想横生枝节,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这程咬金便是皇上钦赐的姻缘,这一道跟催命符一般的圣旨。
众人也一脸凝重,呆跪在地,舒宸率先叩首,朗声道:“草民谢主隆恩——”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叩首,随声附和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冯将军正要将圣旨交付舒宸,子浵跪身道:“冯将军,子浵出身草莽,不懂礼教,可否请将军美言,请皇上撤了这道圣旨,子浵不甚感激。”说罢,行叩首之礼。
那冯将军只道是子浵不喜礼教管束,便和颜悦色地宽慰道:“为君者一言九鼎,若是随意更改,岂不有失君威?舒小姐你且放宽心,你乃皇上钦点的王妃,又有功绩在身,无人敢挑剔你的不是。”
子浵却不领冯将军的情,一道凛冽的目光刺向他,子浵依然冷言问道:“冯将军,若是我执意不嫁,又当如何?”
其实子浵心里跟明镜似的,抗旨不遵是何等的大罪,可她就是不想遵这道圣旨,经过这么多事,她的心几起沉浮,早就死过几回了。好不容易见着那么一点希望,却被这无情的圣旨撕扯得粉碎,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一直待在世外江湖,一辈子乐得个自在逍遥,争什么?对,什么都不要了,逃罢,有多远逃多远,反正自己也不曾有过半分眷恋那荣华富贵,可是往哪里逃呢?
此时此刻,舒子浵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深山,那小院,那木屋的生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