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怎么坐这儿?天气怪凉的,别冻着了。”韩妈从屋里出来,看他独坐在那,关心的说。
“哦,没事,我只坐一下。您怎么还不休息?”从小是韩妈带着,比妈妈还多一分亲近。玄墨深对她总是很恭敬,韩妈也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疼。
“老爷天天吃我做的甜菜,明天要木瓜雪耳糖水,我想着雪耳好像不多了,躺不住起来看一眼。不够的话,明天一早就得去买了。”韩妈解释着。
“哦,那您去吧。”
“哎,你可早点去睡啊。”韩妈又嘱咐一句说,突然想起什么的低声微笑说,“欧阳先生嘱咐了,老爷吃甜食的事不敢告诉别人。可是老爷心烦的时候,就是喜欢吃这些。这几天,又吃了不少,唉,劝也劝不住。”她摇头叹息着。
玄墨深心有一动,若无其事的问,“今天也吃了吗?”
“吃了,还是满满一大碗的。”韩妈说着用手指比了个碗的样子。
玄墨深感觉自己的心跳异常了起来,努力镇定的再问,“什么时候啊?”
“就是下午……六点钟的样子吧。”韩妈想想说。
“您亲眼看到的吗?”他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希望韩妈说不。
可是,韩妈一丝犹豫也没有的点头了,“是啊,我亲自送过去,亲眼看着老爷吃完才收拾了回来的。要不是少爷你说过不会回来吃饭,我的时间还紧张呢。”
“哦,我知道了,您去吧。”他看韩妈走进厨房,站起身,居然天旋地转的一晃,急忙扶住了椅背才站稳了身体。
他感觉到心口一胀一胀的在痛,眼前也一阵一阵的发晕,可意识却一阵比一阵清醒。
“还是满满一大碗呢……满满一大碗呢……一大碗呢……”
“下午六点钟……下午六点钟……六点钟……”
韩妈随意的话,却在他的耳边不停的回放。
韩妈是玄家的老佣人了,在玄家几十年,从来不说谎,她也没有对玄墨深说谎的理由。所以,她所说的,一定全是真话。
而下午六点钟,不过是爷爷“醒来”后二十分钟,是玄墨深刚刚离开医院的时候。
在离开医院之前,玄墨深特意向医生咨询过爷爷的身体情况,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医生说这一二天只适宜进流食,缓慢的恢复。
流食。缓慢。恢复。而那时爷爷却在尽情的享受着他最喜爱的美食。
这才是谎言。天大的谎言。要赔上他一生幸福的谎言。
他紧紧的扶住了一旁的椅背,手指死死的攥住那根木头,仿佛那是唯一提醒他不要大吼出声的东西。
爷爷,欧阳伯伯,还有苑家,合谋在欺骗他。
他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会是他最亲的人骗了他。为了爷爷能够康复,他答应了与苑家的婚事,为此与乐儿闹翻,成了不可收拾的局面。他心伤,乐儿流泪,一切都像天塌地陷一样的狼籍。
可是这一切,在几个小时之后,却被证明,他所最在乎的,在最为难的取舍中所珍重的,不过是个谎言。
这就像是一个心中满怀憧憬的孩子,经过了千辛万苦去寻找宝藏,在到达了圣地,掀开了宝盒,结果里面空空如也。一切,不过是个巨大的笑话。
他一直在安慰自己,让乐儿的伤心是暂时的,爷爷好起来,一切就能过去。一切都有办法的。可是,现在,除了对乐儿的伤害是真切的,原来一切,都只是演给他看的闹剧。
他的脚像带着沉重的沙袋,一步一挪的走回楼上,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鼻而来,他忍不住弯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巨大的咳声惊动了韩妈,她小跑着上楼来,“少爷,少爷,怎么咳这么凶?呀,你抽了多少烟啊。”她一边惊叫着一边轻拍玄墨深的后背。
老人家怜爱的动作让玄墨深突然泪如泉涌,他猛的抱住韩妈,伏在她肩上,“奶妈。”
韩妈也是玄墨深的奶妈,可是在他长大以后,再也没有用这个称呼叫过她。今天他突然想像小时候一样,有了什么烦心的事,悄悄的告诉奶妈,奶妈就会用最简朴的话来劝解,直到把他哄得露出笑脸。
他孩子一样的行为让韩妈一愣,不由的回抱住这个已经十分高大的孩子,“孩子,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吧?”
他轻轻的摇头,让泪水无声的流淌,哽咽的说,“让我,让我抱一会儿。”
韩妈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傻孩子,什么都能过去的。凡事往前看,日子总要过下去,明天,太阳还是一样升起来的。”
韩妈没有什么文化,劝解的话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可是今天玄墨深听来,却听出了别样的哲理。
真理总是隐藏在最简单朴实的话里。
他悄悄抹去泪水,“谢谢你韩妈。”松开她,转身下楼去。
身后韩妈急叫着,“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开车慢点。”
不由的,玄墨深想到自己的父母,如果他们在,事情会不一样吧?在身后如此焦急的叮嘱的,会是另一张慈爱的脸吧。
他把车迅速的开出去,雪白的车灯在城堡般的围墙上旋动一圈光影,光怪陆离的树木在墙上印下惊悚的影子。
车子飞速的驶上山去,顺着盘山公路,一路向上,向上,向上。
最终车子停在了山峰的最高端,整个城市都在脚下,一切景色都尽收眼底。
那一夜,玄墨深坐在车里,望着整个城市的灯光。子夜,霓虹闪烁的长街,车影交错;高楼林立,灯火明灭。这是他的家乡,他创业的地方,他最激情的奋斗和最纯情的爱恋都发生在这片土地上。可是,为什么他感觉到那么的荒凉,沉寂?像是西北的荒漠,呼啸的狂风肆虐在人心里,冰封了血液。
现在,他决定要打破一下这些沉寂,让血液沸腾起来。就像现在,他看到东方朝阳冲出山峦,照亮了整个世界。
在朝阳升起的时候,玄墨深的电话打到了欧阳昊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