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清泉水不知来自何处,随竹节相连引来近旁注入一个小小的白石浅潭,竹节随水时而轻轻一落。没办法,在宫中只能看些诗词类的书籍,如果像在别院中一样看《国策》类的,会出大事的。所以这有节奏的落水声再加上书的无趣,使得欧阳啸潇昏昏欲睡。
就在这个时候,欧阳啸潇凭借深厚的功力,发现有人走近。
她微微从书中抬起头,往声源望去,咦,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轩辕如风从池塘旁那边走来,袍服雪白,一尘不染,连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之前欧阳啸潇都没怎么仔细的观察过,但现在,他却给了她一种很奇特的感觉。至少她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加优雅入画的男子,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面庞感染到了她。他的皮肤像昆仑山里洁白的雪莲花,他的眸子是天山之巅神圣的池水,清澈的眼睛里总含着淡淡的微笑。
见他走近,他也不好再坐在石凳上,起身微福,说道:“见过殿下。”
“不是说了不用多礼吗?”轩辕如风虚扶了一把,说道。
“还是遵守礼节较好,宫中人多,未免徒惹麻烦。”
“那私下里可不能这么见外。”轩辕如风也不强求。
“那是自然。”
“你也对品茶有兴趣。”轩辕如风看到桌上齐全的茶具,说道,显然是肯定的语气。
“是啊,不如殿下试一下。”说着,便亲手取水烹茶,一缕微微的水气盈绕开来。
轩辕如风看了看欧阳啸潇,道:“冲茶可是门学问。”
欧阳啸潇望向他眼中那一抹湛湛清水,淡淡笑道:“你不信?而且品茶也是门学问哦!”欧阳啸潇也不恼,开罐茶香扑鼻。
“可是武夷大红袍?”轩辕如风问道。
欧阳啸潇欣然点头,取过茶挟子用沸水将茶具一一热烫洗净,按序依次放置一旁,再用茶勺取了稍许茶叶置于雪纸上略略分了下粗细。素绿的茶叶衬着她修长莹白的手指微动,茶叶悉窣,令人赏心悦目。
欧阳啸潇又取了将茶叶放入茶壶中,多少以占其容积之七分为宜,待茶入了茶瓯,便提起一旁小火炉上烧着的执壶,沸水冲入茶壶中,“高山流水”,开水有力地冲击茶叶,之后盖沫。盖好壶盖,以沸水淋于壶上。
第一壶茶为洗茶——“若琛出浴”,不喝。
第二壶茶,就可以准备斟茶了。“玉液回壶”——将壶中茶倒入公道杯,为使能品到色、香、味一致的茶。
欧阳啸潇用茶夹将闻香杯、品茗杯分组,放于茶盘。将茶分别倒入闻香杯,茶斟七分满即可。茶水亦应合好斟完,剩下之余津还需一点一抬头地依次点入四杯之中。放下执壶,素手挟住茶瓯口沿,食指抵住瓯盖的钮,在茶瓯的口沿与盖之间露出一条水缝,一个关公巡城,将茶水注入弧形排开的各个小茶盅,待茶水剩得稍许,再一点点滴到各杯中,使得茶色浓淡均匀。
茶中色泽渐开,层层珠玑磊落,明净生辉,一芽一叶一旗一枪,浮沉舒展光亮鲜活。欧阳啸潇却不急,用青花透亮的盖子盖在瓯上,再提铫淋遍外壁。
水气沿着茶瓯渺渺缭绕,稍会儿后,轩辕如风见她手法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冲茶,微微点头,欧阳啸潇端杯微笑奉茶:“请殿下指正。”
观杯中茶色橙黄明亮,闻茶之香气飘溢馥郁,轻云淡生,华采焕然,轻啜一口,岩韵十足,齿颊留香,香高持久而不脱原茶桂花真味,轩辕如风不禁赞道:“好茶,早不知你这么好的茶艺。”
欧阳啸潇道:“这是茶好,尤其还是水好。大红袍本就讲究三分茶七分水,这水清澈甘冽,滋味甜醇,才更添茶香。”
轩辕如风道:“精茗蕴香,借水而发,无水不可论茶。其水,用山水为上,江水为中,井水为下。源泉,石流,清寒,冰,温泉。蓬莱山沸水,饮者千岁。这道‘千紫湖’的泉水,入茶的滋味算是上品。”
说着,轩辕如风随意地看了卿尘一眼,忽然觉得她身上带着无数的谜团。素闻上官家的嫡小姐并不得宠,且性格懦弱,与欧阳家的女子无一相符之处。而今所见,却和传闻相悖,再回想起两年前在悦宾楼的场景,那样的自信和意气风发,与传闻就更加不符了。
他也是见过上官礼的那位夫人和女儿的,除了小家小户外,性格和一般家族中被宠坏的小姐无大区别。他不明白,一个十多岁的女孩是怎么样在这样一个失去母亲,爹爹不疼甚至被二房欺负的情况下成长的,而且还是这样出色。
她让他感到像是蒙蒙的雾,亦或袅袅的烟波,身处其中,却捉摸不透。
“恩?这是什么?”轩辕如风看到为了冲茶而被摆在石凳上的书。
“书喽。”欧阳啸潇瞥了一眼他所指的,答道。
“不是,是家在书中的那个。”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欧阳啸潇取出夹在书中的书签,递给他,“这是书签啊。”
“书签?”
“是啊,这就是书签。是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做的。”宫里的生活太无趣,只能找些事来打发打发时间,她又不会女红,恰巧看到凤仪宫的庭院里的落叶才突发奇想,想尝试一下以前在网上看到的树叶书签制作方法,而且她还做了好多种呢!
轩辕如风仔细的观察看了下,惊叹道:“红枫的红色为底,墨的黑其上,却不显突兀奇异。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好句好句啊,叶美,诗更美!”
“殿下过奖了。”
“呵呵,何必谦虚?两年前不就知道了吗!”
“我这里还有其他种类,殿下若是喜欢这书签,不如殿下就收下一套。”说着,唤来伺候她的宫女,令她去她的房中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