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相。”海棠推了她一把，掩嘴轻笑。“你若是个男的，这世上的女人保管都让你勾去了。”
“我也可惜呀，怎么不生成个男的呢，放着这么个大美人娶不成。”
“得，你舍得家里的男人吗，舍得柳烟吗？”海棠挑着眉问。
“说到柳烟，我来的时候，看他和男人在一起。那是他的熟客吗？”
“不清楚，我没听说他有熟客，客人找他都想尽兴，偏偏他性子冷淡，每次都折腾地剩下半条命，下次来也不再找他了。你看看他和去年来的时候相比，瘦成什么样子了，前几天也不知怎么地，着魔似地一定要穿耳洞。这事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我只是提了一下。”惊鸿辩解道，心里像系上了什么东西。
“也不怪你，他太认真了。风月场中哪个是真心的。他这样的性子怕是活不长久。我看得多了，活下来的熬成了残花，活不下的也是不干不净地去了。如果真有人肯赎，也未必有好结果。有个姐妹和我同时进来的，容貌比我还好，当初她被赎时，我还羡慕她，后来听说她被男人活活打死了。这般下场，还不如留在这里。”
“赵爷一向喜欢你，或许你可以托付他。”
海棠苦笑着摇头，“他最近迷上了胡媚子，都不往我这儿来了。就算求他赎我出去，这般年纪他也不会纳了当妾，我也没有别处可去。”
“柳烟也说过这样的话。”她黯然地说。
“他吗？”海棠轻叹一声，“你今天来定是外面有什么不痛快，想找他安慰一下。对你来说，他不过是青楼中一个小倌，可是你对他来说，却不止如此呀。”
“你是看出他对我有几分情谊……”
“你要是只看出了几分，真该好好治治自己的眼睛。”
惊鸿不语，叹息了一阵，“这酒真是越喝越闷了。”
“你来买笑，难道不知这笑都是苦的吗？”
“话说得这么白，以后你还能瞒着自己呆这里吗？”她反问。
海棠目光一黯，“是我喝多了。”
两人不语，合衣睡下了。惊鸿知她心里不高兴，也不计较，脑中想着柳烟的事，知道海棠没有说错。心下烦燥，熬到天亮了，她悄悄走了。楼里没人起得像她这般早的，楼下杯盘狼藉，还没有人收拾。刚下了楼，惊鸿听到后面凌乱的脚步声，像是狂奔而来。回头一看，她看到柳烟披着一件衣裳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半遮着身子还留着许多深色的痕迹。
“堡主，早。”他轻声说，站在楼上望着她，眼角含着笑。
“早。”她心中暖暖的，烦闷轻了许多，与他对看了许久，等他呼吸平复了，她笑着说：“天才刚亮，你再多睡一会儿。媚姨醒了跟她说一声，晚上我过来你这儿。”
“嗯。”他的表情舒展开，露出灿烂的笑。
她的话点亮了他的目光，像是引爆奇迹一般，连惊鸿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下子，不太妙呀。在王府呆到晚上，她换了素色的衣服代替原来的黑色。出府时，她遇到与旭，淡淡地打了招呼，看他脸还肿着，她沉下眼快步离开了。与旭远远望着，心里有几分不悦，想到她不管做什么也改不了喜欢他这件事，又得意了起来。在他看来，惊鸿会喜欢他是很正常的事，从小到大喜欢他的女子数不胜数，瑶儿是最大的意外，因为得不到才更想拥有，却不知他以为得到的东西，不过是幻影。
入夜，柳烟紧张地在房里等着，生怕早上她说的话，不过是他做的梦。她真的站在楼下吗，他真的追上她了吗，她笑了吗，说话了吗，说会来他这儿了吗。越想越不安心，华灯初上，他就觉得外面已经是深夜了，她没有来也不会再来了。
“柳烟，看谁来了。”媚姨的声音远远传来，混在丝竹声中不甚真切。
缓缓看向门口，看到惊鸿出现在那里，他猛地回神站了起来。“堡主。”
惊鸿对他笑了笑，看他仍是穿着绿纱的衣裳，布料却没有以前那般轻透，不施胭脂的脸显得有几分苍白，头发也是简单的绾着，像是一般的路人。
“柳烟，你怎么还未准备好？”媚姨轻声怪罪。
“这样就很好。”惊鸿赞道，见他左耳上戴着小小的珍珠耳环，逾发欢喜。
她这么说了，媚姨也不好多说，寒喧了几句就关上门离开了。惊鸿坐到他身边，就近看着他，“耳环很配你。”
“嗯。”他点头，仍觉得像在做梦。
酒菜早就备下了，惊鸿看他瘦弱，不停往他碗里夹菜，“乖乖吃完，明天我再来。”
“是。”他很努力地放碗里的东西一点点吃下去。
小小咬一口，慢慢咀嚼，缓缓咽下……惊鸿盯着他吃饭的样子不觉有些失神，真的太可爱了，看一晚也看不厌。之后她天天去，好像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他吃东西。有时她不小心碰到他，他红着脸，显得很惊慌。惊鸿以为他是害怕，其实他是怕弄脏了她。他太脏了，不可以碰到干净的她。现在的一切是他最大的幸福，他甚至想，等惊鸿以后不来了，会有巨大的不幸降临在他身上，他的运气用光了，以后就只剩下不幸。就算这样也没有关系，他觉得现在的幸福可以用他好几辈的运气来换。
一晃过了几日，与旭脸上的肿也消了，恰好三王府的湖里修了小岛，与慧叫与旭去纳凉消暑。与旭听说瑶儿也会去，觉得是个机会，就找惊鸿商量。两人上次吵过，关系变得很尴尬，他许久不去她的院子，到了那里，发现她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像是遇到什么好事。
“今晚还要出去吗？”他淡淡地问，看她在收拾庙会那天买的东西。
惊鸿早听到他来，迟疑了半晌，她别扭地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像以前一样笑着问：“有什么事吗？”
与旭看她和平常一样了，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怕她还在生气不理他了。“过几天去三哥家游船，瑶儿也会去。到时候你一起去，帮我的忙，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