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人世间有百媚千抹

我独爱爱你那一种

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

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沛王李贤的声音忽然低沉，众人的心弦禁不住俱是一紧，紧接着鼓声奋起，声音激昂而起。

此时此刻，只见场中那个绛红人影，随着鼓声歌声，如蛟龙出海一般催动剑势，渐渐竟是只见寒光铁影不见人，真是美人如玉剑如虹！

众人一时间竟看得热血沸腾，连呼吸都住了。

突然，“呛”得一声龙吟，宝剑归鞘，歌声渺渺鼓声渐歇。

殿内众人沉浸在狂音剑舞中无法自拔，英国公李绩却早认出殿中舞剑的红衣少女是谁，兴奋之中冲着一旁伺候的内侍打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抱着两个酒瓮上来放在他身边。

他本就是豪放惯了的人，干脆盘腿在宝座前一坐，打开泥封就抱着酒坛子往嘴里大大灌了一口，心中大为感愧，自己半生征战，还从未像今天这么痛快过。

在众人尚未醒过神神来之际，手捋胡须，大声赞叹道：“陛下真是生养了一对好儿女！”

李绩豪放的声音冲破歌舞罢后的寂静，众人这才觉察，那红衣少女已经走到帝后面前，双手抱拳，对至尊爹娘道：“父皇母后，女儿的剑舞可是好看？”

“哈哈哈，我的儿，再好看不过，父皇真是没想到，半年不见你可真是长了大本领了！”李大帝此时终于回过神来，手拍御案，简直高兴的有些忘乎所以。

那少女晶莹似雪的肌肤，乌黑明亮的眼睛，挺直小巧的琼鼻，红亮诱人的小嘴。虽未长成，却已隐隐有着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美貌。

坐在番使座上的钦陵，浓眉下，一双深邃凹陷不同于中原人的褐色目子，紧紧盯着那个让他万分惊艳的舞剑少女。当得知那少女乃是大唐皇帝最小的女儿太平公主时，深邃的眼目中忽然星光乍现，脑中迅即转过一个念头。

虽然到长安不过月余，但钦陵对大唐朝野上下已经有了一些了解。他自然知道太平公主在大唐后宫是如何被人千宠万宠的一种超然地位。这位小公主虽然年纪尚幼，却已经能够左右帝后的情绪，成为后宫中举重若轻的人物。

目光瞥一眼那个回到座位上坐定的绝世少女，钦棱毫不犹豫地自席位站了起来，含笑对李大帝叉手道：“启禀天皇陛下，下臣亦准备了一个节目想为今日酒宴助兴。”

“哦，噶儿大人也准备了节目？好好，朕与众臣今日看来要大饱眼福了！”

李大帝连连点头。

钦陵手一挥，由吐蕃副使率领的十几名身着长袖斜肩蕃袍，头戴青铜面具的吐蕃汉子鱼贯走入殿来。

教司坊显然受了这番使的贿赂，见钦陵一个手势过去，乐曲立即换成节奏强烈的鼓声。十几名吐蕃壮汉甩动着长长的袖子，围成一个大圈左右跳动，口中发出长短不一的吆喝声。舞姿简单，却因那些汉子整齐划一铿锵有力的节奏，而显示出热情奔放的感觉。

“咦，这是什么舞？”李大帝略略有丝惊讶。

钦陵向李大帝拱手道：“陛下，此舞名叫《果日谐》，乃是吐蕃人祈祷用的，有吉祥如意的意思。”

李大帝哈哈笑道：“吐蕃的舞蹈果然与中原不同啊。嗯，不错，跳得非常好！”

李大帝的声音刚落，突然响起一阵琵琶之声，却见那位率领众吐蕃汉子入殿的吐蕃副使布仁，怀中不知何时抱了一把琵琶，正用粗大的手指灵巧地在琵琶弦上拨动。

一时间琵琶声满殿宇，急切处如急雨倾泄，低鸣时切切如私语，急切低鸣错综响起，清脆悦耳，宛如明珠坠落玉盘，煞是动听。

琵琶在唐朝广受欢迎，是最为流传的乐器之一。居于统治地位，若要合奏的话，领奏者非琵琶莫属，鲜有其他乐器领奏的事情。

众人正惊叹这吐蕃副使的琵琶才艺，琵琶突然发出一声裂帛之音，使得原本很是动听的演奏一下子很刺耳，让人心头惋惜不已。原来布仁手下的琵琶因为指力太过，断了一弦。

就在这时，一声急促的鼓声响起，竟是吐蕃正使钦陵见势不妙亲自操鼓。

这鼓与先前沛王所擂动的军鼓不同，乃是吐蕃人最善使用的羯鼓。

羯鼓陡然急促起来，一股秋季肃杀之意扑面而来，把琵琶制造的杂音给掩盖了。羯鼓声激烈高亢，仿佛千军万马在厮杀一般，让人热血沸腾，远远传了开去，惊得殿宇四周树林中栖息的鸟群惊躁难安，振翅扑腾，惊惶四蹿。

人们沉浸在鼓声中，连喝采都忘了，谁也没有注意到琵琶声已经停止了，而那位击鼓的高手，吐蕃正使钦陵以一个漂亮的收音，配合着场中的舞蹈，完成了此次完美表演。

“喂，五哥，你不知道那个钦陵啊，真是厉害，竟然能将羯鼓敲击的那么出神入化。”那日晚宴已经过去数日，李令月仍对钦陵的鼓艺啧啧赞叹不已。

“哼，这钦陵城府颇深，其父禄东赞便是当年说服太宗将文成公主嫁与松赞干布之人，如今已是吐蕃大论。而这钦陵，据说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吐蕃大伦。他那日羯鼓表演，故意讨好父皇，只怕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祸心。”妖孽太子长长呼了口气后，感觉胸部的伤口并不是十分疼痛，知道已经开始愈合，便动作缓慢地自床榻上坐了起来。

妖孽刚刚自床榻上坐起，就听外面张信德报，“沛王殿下驾到！”

“哈，六哥怎么来了？”李令月一听，急忙迎了上去，亲热地拉着李贤的手一起走了进来。

妖孽的一双眼睛，顿时恶狠狠盯在那拉在一起一大一小的两只手上，李令月觉察这家伙神色不对，立马意识到什么，怕这死妖孽发疯，吓得赶紧将手自六哥手中抽了出来。

李贤却不曾在意，三步两步过来，在床榻前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脸色愤愤地对李弘道：“五哥，那个钦陵果然不知天高地厚，今日竟然进宫向父皇提出求娶大唐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