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眉窝在萧十一郎的怀里,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动了那刺客,真惹来一场刺杀。
就在此时,一队腰别阔刀的大内侍卫从宫门中跑了出来,来到马车近前也不说话,只四下散开,驱开人群,护着马车一路平安进了宫门。
到了内宫,心有余悸的眉儿,方伸出小手掀开帘子回头深深看了一眼。
暮色四合的天空,半是如滴了墨汁一般透出黑意,半是幻紫流金的彩霞,如铺开了长长一条七彩织锦。这样幻彩迷蒙下殿宇深广金碧辉煌的宫城,虽有一种说不出的慑人气势,却也给人一种锦衣玉食不过是黄粱一梦的错觉。
景阳殿中,已经掌上了灯,洋洋数百枝,枝枝如手臂粗的凤阳花烛,自御座下至大殿门口开齐齐排开,映照得中间光洁如镜子面四周雕刻四喜如意云纹图案的地面,辉煌无畴,烛中更灌有沉香屑,火焰愈明亮,而香气也益发清郁。
上百个盛装的宫女手中托举着水果糕点,沿着辉煌无畴的地面,在这清郁的香气里,鱼贯而进,又鱼贯而出。衣角裙边和头间珠翠首饰发出轻微的唏娑碰撞的的声音,使整个空旷的后宫,显得有了几分节日的喜庆。
青贵妃早就盛装已毕,坐在软软的锦榻上,静等着轻眉公主回宫。
把门传信的太监尚还来不及禀报,就见穿着一身小子服饰的眉儿,活蹦乱跳地直闯进宫来,迈动着小胖腿风一样扑到青贵妃怀里,高声嚷嚷道:“母妃,母妃,眉儿才五岁,不用这么早就征男妃吧?”
“征男妃?”青贵妃一时有些懵,猛然间想到什么,俏脸上立时绽开牡丹花盛放的笑颜,拍着身前眉儿的背,一边笑一边道:“我的儿,那哪里是给你征男妃,要征男妃那也是十年后的事。”
“不征男妃干吗景阳殿来了那么多陌生男子?”眉儿趁势爬上青贵妃的膝,偎在青贵妃怀中撒娇撒痴道:“既然不是为眉儿征男妃,眉儿便不想以太女身示人。好母妃,你跟父皇说,眉儿今日晚宴以相王世子的身份参加可好?”
“相王世子?你这丫头,哪里又来的古怪念头。好好好,咱大楚的太女殿下,可不能叫人家一下子给瞧了去,母妃这就让紫衣去回禀皇上,今日晚宴只有相王世子,没有大楚太女。”青贵妃最受不得眉儿撒娇,想着以大楚民间的习俗,女孩儿家未及竿前的确不宜出来见客。急忙点头应允。
吩咐了紫衣到前殿回禀,又急忙吩咐人帮这假世子梳理着装。
所幸凤仪宫内善女红的宫人众多,只用半个时辰就用月白色的祥云牡丹竹叶底的云锦为眉儿裁了件合体的小袍子,又找出来一颗拇指大的粉色南珠用银丝线捻成抹额悬在眉儿额前,打开小辫,任它自然卷曲披散在肩。
青贵妃牵了眉儿的手上下打量,见这小小的娃儿,一身锦衣雪袍,英眉皓齿,南珠辉映下,面如凝脂白玉,还真是一个如描如画的天界仙童下凡,不由喜得抱住眉儿亲了又亲。
“我的儿,这样子出去,可别被人家抢了做女婿。”
景阳宫空阔的大殿内,意态多姿斑斓绚丽的金龙彩凤,缭绕飞腾在殿中墙壁栋梁与柱子,四周又饰以晶石雕成的云彩花纹,整个宫殿极尽富丽堂皇。
眉儿一路由青贵妃牵着手有些不太情愿地来到景阳宫外,守门的太监看到太女殿下一身男子妆扮,不由愣了愣,对着青贵妃与太女殿下各行了一礼后,小声问道:“如何传报请贵妃娘娘示下。”
“就称相王世子驾到即可。”青贵妃自然明白这太监为何会问此话,低头笑着看了一眼小子模样的轻眉。“若你父皇追究起来,你自己可要挺住。”
“那是自然。你自管报来,本殿下决不会让父皇处罚你就是。”眉儿见那唱礼的太监苦着一张丝瓜脸,不由垫起脚拍了拍太监的肩,以示鼓励。
得了太女殿下的亲口保证,太监斗着胆子往内唱喝道,“青贵妃娘娘千岁驾到!相王世子殿下驾到!”
相王世子?
跪坐于两厢的文武百官在低头下拜的瞬间互相交换着狐疑的眼色。
京城里最近传说纷纭,有相王世子私开赌坊一说,原以为是百姓信口雌黄,捕风捉影,没想到还真凭空冒出来一位相王世子。
身穿明黄龙袍端坐于赤金九龙宝座之上的南歌,因头戴通天冠,白玉珠十二旒垂在面前,遮住容颜,倒瞧不出闻听这唱和后的反应,坐于皇上左手边第一位的相王却先骇白了脸。
抬头见眉儿一身贵家公子妆扮,看向自己眼睛弯弯,调皮之极,不由急忙扭头瞧了一眼皇帝陛下,探见珠玉后皇帝陛下的嘴角微微上挑,竟是含着笑意,忐忑不安的心便益发忐忑。
心想这娘儿俩今日卖得什么葫芦药?竟敢在文武百官前假冒本王的世子,难道又有什么屎盆子要扣到本王的头上不成?
因为身份是相王世子,眉儿便非常自觉地往相王的身边坐去。刚刚坐稳,就听耳边那位小心眼的相王叔叔亲亲热热地凑过头来来,吱吱嘎嘎地磨着牙问:“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下祸事了?”
“是啊,是啊,现在楚京满大街的百姓都说,相王府世子不但开赌坊而且还干起了欺男霸女的勾当。”眉儿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探手若无其事地从面前几案上勾了颗葡萄剥了皮丢进嘴里。
“你!”
相王一听,顿时想到这丫头今日白天所干下的臭事。
先是将翡翠阁最红的小倌流云给强行赎了身,然后又命侍卫抢了皇城根的米线西施,按个欺男霸女的罪名,嘿,还真是合情合理。
相王心中那个气啊,想自己一世清白,半生英明,如今让这个小不点给葬送殆尽,不由恨恨地瞪着地上的青石地板,恨不得将那青石给瞪出一个窟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