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唯恐宝玉进园生事,早已叫去训斥一番,王夫人也反复叮嘱。王夫人更是把宝玉房中的大小丫鬟叫了去,挨个看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眉眼之间竟有些像林姑娘?”王夫人指着一个体态风流的丫鬟问道。“回二太太,奴婢叫晴雯。”“你在宝玉房里管什么?”“奴婢本是老祖宗跟前的,老祖宗看奴婢的针线好,所以给了宝二爷,专管做女红。”王夫人想了一会说道:“既是老祖宗给的,必是不错的。不过,不该你经手的不要管,没事不要去宝玉屋里!”晴雯愣了一下,听王夫人的口气明显是不满意自己,可这话也没什么毛病,看来以后要小心行事。晴雯答道:“奴婢知道了。”王夫人让众丫鬟散了,唯有袭人在后面有些迟疑。这袭人乃宝玉跟前第一得力之人,素以忠厚老实为名。王夫人看到说:“袭人留下,我还有些吩咐。”众丫鬟散去,唯有袭人留下。王夫人问道:“看方才的情形,你好像有话禀报。”袭人吞吞吐吐的说道:“有些话,不知奴婢该不该讲。”王夫人说道:“你在宝玉身边多年,一直尽心尽力伺侯,这我心里都有数。此时并无旁人,有话你尽管说。”袭人听了跪了下来说道:“奴婢只是宝二爷的丫头,论理不该妄言主子。只是,宝二爷一天比一天大了,却终日腻在姑娘堆里。一则,耽误读书;二则,宝姑娘和林姑娘终是亲戚,到底该有个限度才好。”王夫人心中一惊道:“莫非有不才之事?”袭人说道:“宝玉胡闹,两位姑娘却是极守规矩的。只是,奴婢心里担心啊!”王夫人一听此言,想起黛玉晕倒,宝玉抱她的事情,忙把袭人扶起来,眼含泪水说道:“我的儿,你竟说到我心里去了。宝玉从小身子弱,又有老太太宠着,老爷管教起来没轻没重。我竟是整日为这个发愁,可身边没个信赖的人。从今往后,宝玉有什么不妥之举,你只管来告诉我。宝玉要是好了,你定跟着富贵。”袭人说道:“奴婢本是丫鬟命,不强求什么富贵。只要宝二爷好,就知足了。”王夫人听了,越发信任起来。
原来,这袭人自从跟了宝玉,一心伺侯。宝玉生来就喜和女孩亲近,洗漱,铺床等贴身事情又都是袭人一人。宝玉素喜袭人娇媚可人,时间一长,竟离不开袭人了。小厮也变法哄着宝玉,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本**,逗的宝玉心痒难耐。一日,身边无旁人,竟哄着袭人云雨一番。袭人早已认定,一辈子伺侯宝玉,也就半推半就从了。此后,袭人更加用心伺侯;宝玉亦是待袭人与别人不同。袭人暗地里常想着有朝一日做了姨娘,也就随了愿了。近来,袭人也看出一些门道。宝玉心里怕是只有林姑娘。可那林姑娘生性孤傲,言谈话语甚是刻薄,有朝一日做了二奶奶,自己定是难以立足。早些疏远二人的关系为好,可进了园子偏偏又住的那么近。袭人看着心急,亦是看出王夫人不喜黛玉,方有了刚刚的话头。
却说学里的先生回老家过年,还未回来。宝玉每日在园里尽情的和姐妹戏耍,自是高兴。贾母又把湘云接来,园里更是热闹。
一日,天气晴朗。贾母兴致大发,坐着两人抬的小轿奔园子来了。刚进园子,王熙凤就带着丫鬟婆子来了。贾母说道:“我闲来逛逛,不用你伺侯。”王熙凤亦笑着说道:“明着是伺侯老祖宗,暗里是我想借光逛逛呢。”贾母笑着说:“你这一张猴嘴。”正说着,刑王二夫人,薛姨妈也找来了。众人一路说笑到了稻香村。李纨接了丫鬟的回报已在外面迎接。贾母看着院子里养着一些鸡鸭,土墙柴门。进入屋内,所有摆设具是模仿农家设计,倒是耳目一新。贾母说道:“那两个玉儿生来最是怪僻,我们且不去闹他们。派人把姑娘们都叫到秋爽斋,我们去那热闹热闹。”早有丫鬟去分别通知。众人一路随着贾母到了秋爽斋,宝钗,黛玉等姐妹已在了。
探春素喜阔朗,所以三间大的屋子并不曾隔断。当地放着一张梨花大理石案,上面摆着各种字帖,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密密麻麻插满了笔。探春在众姐们中以字见长,放到现代怎么也弄个书法协会的会长当当。东边设着卧榻,床上悬着葱绿的双绣花纱帐。贾母见了便和熙凤说道:“我想起你林妹妹的纱帐也是绿色的,她的院子里又是翠绿的竹子,不好看。明儿你给她换了。”熙凤忙说:“还是老祖宗细心,这我倒忽略了。”老祖宗笑着说道:“你一天到晚没有一时清闲,没注意是正常。你不嫌我这个老婆子多事就行了。”“大伙瞧瞧,老祖宗是变着法的怄我。老祖宗不嫌我管家粗心,就阿弥陀佛了,我还敢嫌老祖宗?”众人听了,一阵大笑就过去了。宝玉说道:“刚才瞧见池中有一群人撑船,我们何不去坐坐?”贾母听了点头说好。众人拥着贾母来到荇叶渚,早有几个驾娘把两只木舫撑来。众姐们坐一只,贾母等坐一只。其余婆子丫鬟俱沿河随行。
宝玉道:“这些破荷叶可恨,怎么不叫人拔了?”宝钗笑着说道:“从娘娘省亲到现在,何曾饶了这园子,天天逛,哪里还有叫人来收拾的功夫。”黛玉吟道:“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宝玉不禁说道:“好诗,好诗。以后就不叫人拨了去,留着听雨。”湘云笑着说:“宝哥哥倒是墙上草,林姐姐风往哪边吹,你就往哪边跑。”黛玉淡淡的,宝玉却羞的满脸通红。宝钗脸上看不出什么,心中却不是滋味。想那宝钗亦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因今年到了选秀的年龄,才提前进京寻找门路,想着入选能光宗耀祖。不想到了贾府,与宝玉日日相见,而宝玉又温存体贴,贾家亦是钟鸣鼎食的大家族,岂有不动心的?这宝钗的哥哥就是薛蟠,长的五大三粗,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只因祖上是皇商,到了他这辈就继承了。薛蟠素日不是会酒,就是观花,甚至是聚赌嫖娼。宝钗心里只拿宝玉与哥哥一比,更是满意。这薛蟠虽是浑身的毛病,却对妹妹很是宠爱。至从上京以来,为了找门路花了不少冤枉钱。前不久,听说又巴结上了当今皇上的儿子九阿哥。想来,宝钗既有金玉之说,又为何积极选秀呢?原是薛姨妈一心想女儿飞上枝头,平日里花在女儿身上的功夫倒比儿子多。想那贾家亦是因为出了个娘娘,才如此显赫。可世事难料,选秀不成也要给宝钗找个好人家。贾家当然是第一人选,富贵是自然的,好在是亲上加亲,宝钗也好做人。所以,早就放出金玉的说法。尤其是近年来,宝钗父亲过世,薛蟠又不善经营,家道竟不如从前。故而,早早进京一则为宝钗选秀找门路,二则让宝钗和宝玉培养感情。当着王夫人的面却说选秀只是应个景,不得已而为之,女儿还是嫁进普通人家的好,相见也容易。王夫人想到与元春分离之苦,对薛姨妈的话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