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查尔普一封电报发到舒尔茨留下的地址,他随即赶到,查尔普说:沙拉占否认他有个叫泰雷兹·朗热沃尔的姨祖母,从而否认他会有德国亲戚,而且调解无效。因此,如果舒尔兹确信自己有足够证据争得自己的权益,那只有诉讼这一途径了。而查尔普在这件事上决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只是会投入更大的兴趣。身为一名律师,除了打官司可能没有别的更令他们兴奋。
打一场官司,打10场官司,那是专为打官司而产生的职业,而查尔普本人会陶醉在一场场美妙的官司中。如果不怕舒尔茨多心……很显然,选择一个好律师至关重要!甚至有的人还把律师当成摇钱树!……于是这就成了冒险家和强盗结伴同行的职业!……他讲到这里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如果要与那个法兰西人达成妥协,大概需要多少钱?”舒尔茨问。
真是个明白人!他并没被查尔普引入官司的漩涡!他重在实际。直截了当,办事爽快,不愿拖泥带水!但他这一招却让查尔普有点措手不及。他只好告诉舒尔茨,事情不会进展得这么快,现在才仅仅是个开端,很难说最后结果如何。并且说,为使沙拉占接受调解,千万不要操之过急,以免使对方意识到舒尔茨急于调解解决。
“请您允许,先生,”他说,“把一切事都交给我办理,我会为您负责到底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舒尔茨答道,“但我起码要心里有个数最好!”
他是打算套出查尔普计划从他身上索取多少报酬,而这次查尔普却避而不谈,最后他只得让查尔普自己看着办吧。
第二天,查尔普又召沙拉占来会谈。沙拉占问可有什么重要情况。他的平静使查尔普显得很尴尬。他告诉沙拉占,经过深思熟虑,要想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难题,就需努力使舒尔茨接受调解。他相信沙拉占肯定会同意这么做,因为在这一建议中他没表现出任何私欲,一般律师在此情况下很难做到这一点!他并向沙拉占承诺,他会快速而公正地处理这件事,并当成是自己的事来办理。
沙拉占仔细想了想,认为相对而言还是挺有道理的。这些天,他一直在心里谋划着自己伟大的科学设想,他心中只有他的设想,除此之外都无关紧要。假如要他再等10年、那怕是一年再去实现,那也会让他痛心疾首、备受熬煎。况且,他并非对法律和金融一无所知,也并没有被查尔普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否则的话,只要能给他一笔钱来实现他的理想,他会宁可将自己的权益降到最低点。因此他也让查尔普全权处理此事,随后就走出了律师事务所。
查尔普可谓志得意满了。真的,如果换作其他律师的话,当此情况下,可能会因利益的驱动而挑起争端,并一直拖延下去,直至能为自己弄上一笔丰厚的退休金。不过查尔普并不是那种惯于长期投机的人,当他认为自己已经能很轻易地获得一大笔巨额报酬时,便下定决心不错过个机会。他第二天就给沙拉占医生写了信,并暗示他,舒尔茨很可能会同意接受调解。随后,他往返于沙拉占和舒尔茨之间,反复说对方如何如何坚决不同意,又说什么有第三个想投机取巧的人从中插进来……这出独角戏一直演了一星期。有时早上晴空万里,而到了傍晚又电闪雷鸣。事情一次次被意外地打断,弄得扑朔迷离,使沙拉占骑虎难下,而查尔普也始终拿不准收网的时机,担心鱼儿会在生死关头破网而逃。其实这完全是他自己多虑了,因为沙拉占已明确表示,只要不打官司,能马上拿到钱,什么都好说,而且早就准备达成妥协。最后,查尔普凭阅历感觉到,那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来到了,或者就像他自己所说的“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该出锅了”,因此便不再耽搁,着手进行调解。
一位说客、银行家史蒂平出场了,他建议用折衷的方法,将那笔遗产的整数5亿法郎一分为二,双方各得2亿5,000万法郎,而作为佣金的就是那5亿的零头——2,700万法郎。
当沙拉占听查尔普将这建议通知他时,他真想与查尔顿结为兄弟。不管怎么说,这个建议利大于弊。他已别无所求,只想签字,越快越好。而且,这时如果有人让他在联合王国所有银行和律师事务所门前塑造史蒂平和查尔普的金像,他也不会拒绝。
证书早已准备好了,证人也已请到,萨默塞特密的盖印机也已准备就绪。舒尔茨也来了,被查尔普安顿在别处,他认为此人不像沙拉占那么好说话,和他打交道肯定要吃大亏,后来每想到这事他还不免后怕。手续很快就办妥了,双方正式提交了委托和同意平分的文件,等办完法律手续之后,双方各拿到了一张能立即兑现的10万英镑的支票,并就今后的固定性支付办法达成了协议。
就这样,这桩曾轰动一时的遗产继承权纷争案结束了,当然优秀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的最高荣誉得到了维护。
当天夜里,在查尔普的邀请下,史蒂平及协议双方在戈伯登俱乐部举行晚宴。饮至半酣时,查尔普举起酒杯,先为沙拉占的幸福干了一杯,又为舒尔茨的幸福干了一杯,喝光了这瓶香槟后,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泄露了秘密的欢呼。
“乌拉!……大不列颠的规则!……还是由我们来操纵!”
但说实在的,史蒂平却认为查尔顿未免有点愚蠢,竟然为了2,700万法郎而丢掉了一笔5亿法郎的大生意。舒尔茨其实也有类似的看法,他甚至对接受调解有点后悔。不管以何种方式,对付一个像沙拉占这样的人,应该是轻而易举的。这样一个克尔特人,既卑微,又软弱,而且一定是个只会做白日梦的家伙!
舒尔茨早就听说了沙拉占要建造一座法兰西城的事。要建成一个符合生理和心理两方面卫生条件的城市,并对培养各种具有优良品质身体强壮的年轻人有利。他认为这真是一个愚蠢可笑的计划,而且肯定会以失败而告终,因为这与人类的进化规律相悖。按进化规律,拉丁民族走向衰败,注定要在撒克逊民族的奴役之下而最终导致其完全从地球上消失。如果沙拉占的这一计划被实施,特别在其取得成功时,那岂非要推翻人类进化的正常规律吗?因此作为一个撒克逊人,不管是为了维护整个民族的利益,还是为了服从于这一必然规律,都应竭尽全力来破坏这一荒唐而狂妄的计划。就目前而言,无疑是他,舒尔茨博士,一所著名大学的名誉化学教授,曾由于他的关于人类各民族的比较从而证明了日尔曼民族将吞并其他所有民族的论文而名声大噪,无疑是被不断创造和破坏的万能的上帝派来,专门为了去消灭那些对上帝不敬的劣等民族的。上帝在很久以前就已注定了,泰雷兹·朗热沃尔要嫁给马丁·舒尔茨,注定终有一天将由一个法国医生一个德国教授来代表这两个民族产生争斗,而结果是教授摧毁了医生。现在,医生的一半财产已落入教授手中,只要再用这些制造武器,就能彻底击垮对方。
另外舒尔茨认为,沙拉占的计划是不足为虑的,而自己的计划则要宏伟高明得多:将拒绝被日尔曼民族吞并、拒绝依附于德国的民族消灭掉。他现在显然已和沙拉占处在不共戴天的地步了,他自己认为是这样。
为了更进一步了解沙拉占的计划,以及探寻其是否存在某种秘密,他竟加入了国际卫生学会,并积极参加它的所有会议。
在一次会议将要结束时,包括沙拉占在内的几个会员,听到舒尔茨宣布,他将同时建一座比法兰西城更大的城市,从而毁灭法兰西城这个异想天开的蚁穴。
“我希望,”他最后说,“我们建造的这个城市将成为全世界的真正典范!”
尽管善良的沙拉占对全人类充满爱心,但他并非相信,他的所有同类都是慈善家,他牢牢地把对手所说的这番话记在心里。作为一个见识非凡的人,他意识到任何威胁都不容忽视。过了几天,他给马塞尔去信,请他帮助自己完成这一伟大的理想,信中并没隐瞒与舒尔茨的冲突,并细致地将他描述了一番。马塞尔据此可以看出,他们面对的将是一个危险的对手。沙拉占在信的末尾说:
“我们需要坚毅强大的人才,是勤奋忠诚的科学家,因为这次我们不但要建好城,更要保证安全。”
马塞尔在回信中表示:
“虽然我不能立刻就赶去帮助您。但请您放心,在您最需要的时候我会出现。我会时刻记住您所描述的那个舒尔茨。作为一个阿尔萨斯人,我更应时刻关注他的所做所为。无论我与您近在咫尺,还是远隔千里,我始终是您忠实的助手。如果您有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打听不到我,请不必惊慌。因为我无论在您眼前还是远在天边,我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忠于您,既为您也为法兰西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