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林
我把那洁白如云的小花小心地夹进硬皮本,也藏起我一个羞涩的盼望。
琳很美,她应该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
那天是琳的生日,中午放学后,趁人不注意,我将一个本子和一封信放在琳的桌子上便跑了。
当我得知琳的生日后,一个梦便在我心中慢慢地开放了。邻居张伯家的茉莉花开了。那天早晨我跑过去掐了所有花中开得最美的一朵,上面还沾着露珠呢。因为它像琳一样美,因为琳喜欢茉莉花,回家后,我把那洁白如云的小花小心地夹进硬皮本,也藏起我一个羞涩的盼望。
我想我得给琳写点什么。我心里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她说,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每天放了学回家,做完功课,我就将卧室门关上,拿着笔坐在桌前想呀想呀,就是想不出该从哪下笔。
三个月后,还有一天就是琳的生日了。我取出那个封面上飘满白云的硬皮本,展开看那朵静睡的小茉莉花,忽然心里有一种感觉,于是,我拿起笔飞快地写下:琳……最后一行是:今晚晚自习在操场见面,好吗?
整整一个晚自习我都不敢抬头看琳,心里突突直跳,眼睛愣愣地盯着课本,可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放学铃一响,我抱着早已收拾好的书包冲出了教室。
那天晚上月亮好圆啊。操场上草间小虫欢快的鸣叫。琳来了!我有点慌甚至想逃走。但我没有。“丁丁!”“嗯!”我低下头不敢看她,我闻到她身上传来淡淡的香——茉莉香。“你给我的生日礼物真好。”我心里一阵兴奋,“做得不太好。”我磕磕巴巴地说。
“你们俩在这儿干什么?”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我一惊,抬头,离我们三步远站着一个人——班主任。我的脑袋轰地一下子炸了。
办公室里,班主任在低头不语的我们面前踱来踱去。“呵—”(这个音拖得很长很长,那样富有威胁性!)“我真没想到我们班里竟有谈恋爱的!你们俩说,谁先追谁的?”我的心在抖,“我先……找……她。”我嗫嗫嚅嚅地说。“好,你个潘丁丁……唐琳,他先找你,给过你什么东西?譬如情书?”班主任知道“情书”是我们的武器。琳低头不作声。“好,你不说,那明天你俩到班上作检讨,让大家都知道你俩是小恋人!”他粗声吼道。我听到琳嘤嘤的泣声,心里很难过。我看到琳从书包中拿出那个硬皮本和那封信。
“茉莉花,订情礼物!多浪漫。情书,我看看。琳,”班主任用怪怪的声音读起信来,我感到浑身爬满毛毛虫。琳在哭。“送你一朵茉莉花,祝你生日快乐……”他继续读:“‘你真像一朵美丽的茉莉花,你能允许我像喜欢茉莉花一样喜欢你吗?’哼,这么小小的年纪竟这么肉麻!”他随手从本子上撕下那朵茉莉花,“不好好学习,什么订情礼物!××××。”他说着脏话愤怒地将那朵小花揉成一个团,扔在我脚下。
我再什么也没听清——除了一股愤怒粗鲁的声波外。我感到眼里的泪水止不住涌上来,“哇”地一声哭出来,一下子冲出那间办公室。
那年,我刚好16岁。
(少年的心是玻璃做的。别让狂风和沙砾早早地漫上脆弱的心房。给自己的爱一点点珍藏,给自己的情一丝丝保护,等到长大后打开,追随自由和阳光。
“教育是一门爱的艺术”。一个不懂得爱与尊重的教育者还配“传道、授业、解惑”吗?那种浅薄、粗暴、野性的手段不是教育是摧残。而破碎的不是那朵小茉莉,而是一颗有着同等尊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