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华
我一次次无望应征,一步步撕毁可怜的自信与狂妄。严酷的现实让我开始明白:没有激情的生活孕育不出理想的种子……
身居农家的十七岁的我。用难以理喻的执著和梦幻,一路打工流浪到了广州。
初来乍到,有逃出鸟笼般的惬意逍遥。但手中钞票由厚变薄再到超薄时,我开始为生计发愁了。
我开始留意起报纸上的招聘广告与随处可见的“好消息”,发现自己除了“妙龄”少女与“端庄秀丽”外竟一无所有。一次次碰壁后,再看身边忙碌穿梭的人流、夜晚家家户户窗里透出的温馨的灯光,心儿便似远离港湾的孤贝飘荡迷离。
我一次次无望应征,一步步撕毁可怜的自信与狂妄。严酷的现实让我开始明白:没有激情的生活孕育不出理想的种子。
终于在一个清晨,我搜遍全身,才找出最后的三元钱。三元钱,能让我实现那个不用读书、不靠父母依然可以求得生存和发展的少女的梦想吗?三元钱,足够支持“闯不成名誓不归”的豪言壮语和铮铮誓言吗?一下子涌发的委屈与无助使忍不住泪水长流。三元钱彻底撕碎了我可悲的自尊与梦幻,而离家前,父亲严厉的责备,母亲温存的安慰犹在耳边,原始的血浓于水的情感悄悄渗透了自己静卧的整个空间。
我开始寻找归家的路。
花一元钱买了一张站台票,混上归家的列车。不及格的“表演”揭露了我的伪装,被“大盖儿帽”无情地赶下了火车。恐惧、饥饿、寒冷、孤单深深的袭击着我。但每当一触及到那两元钱,便想到那激起我无穷向往的家,心虽隐隐地痛,但又生出些许信心和勇气来。
再次混上列车,我又开始了更加狼狈的“逃窜”。最大限度地利用一元钱温饱了饥腹,最后的一元钱,却不敢花。
因为有了这一元钱,恐惧无助的我便有了希望。
一路上,饱尝吆喝、白眼和咒骂。娇弱的自尊荡然无存,独剩下不驯的个性和重新来过的生存之望。
第三天中午,终于捱到了离家七、八十里的小城。闻一闻那透着汗味与纸香的一元钱,没有犹豫,辨清方向,我开始了向生命极限的挑战。
在路上,狗叫鸡鸣。饿了,拣起地上丢弃的馒头;累了,随处找个驻脚的地方。一路不停地走,手里却紧紧握着那给我希望与信念的一元钱。
半夜的时候,到了家居的小镇,依稀辨清家的方向。后来,我倒在家门口,而手里,依然紧握着那浸透生命最后的渴求的一元钱……
直到今天,我仍在想,假若那一次,我用那一元钱打了电话,或者饱了饥腹,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我还会因为那最后的坚强、醒悟和信念被校方破例收留吗?我还会在那剩下的一年半里靠着向生命极限的挑战的信念拼命地求知若渴吗?我还会明白人生“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的至真至理吗?我还会懂得虚狂和无知的浮萍上载不动现实的风帆吗?
是的,我庆幸我战胜了自己,留下了那一元钱,恪守了我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