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见她这样,知道是心慈手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你方要知道,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心腹人物,不管此人人品任凭如何可信,都该给自己留一手,有些事还是别让外人知道的好。亏得你事先已经做了准备,否则……”
老太太一副后怕模样,楚乔烟早就知道这件事的厉害之处,她不过是还没有习惯这个世界处理事情的方式方法。想到晴明,她心里更不忍,如花一样的女孩,如花一样的年纪,却……
再一次,楚乔烟非常敬佩老太太的思维,她竟然凭着一件衣服就猜出来了。
看着孙媳目光中的敬仰,老太太心情好了大半,笑容也和蔼了,“凉哥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有什么事能瞒得住我?这尹家大大小小上百口人,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楚乔烟就差没跪地膜拜,您老厉害,快赶上神仙了,难怪您老历尽风霜还一如当年!
接着,老太太语风一转,拐到晴明头上,“这件事万不可犹豫,小心酿成大错。”
楚乔烟的心一下子凉飕飕的,她说自己没心没肺,和这些古人比起来,她还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
身披五彩衣,立于莲花上,手持宝瓶,任凭面容如何慈祥,终究是没有一点儿温度的泥巴身子。楚乔烟呆呆望着观音像,心里五味具杂。
王妈妈探头瞧了一眼,嘴角扬起无奈的笑,转身去了老太太暂且安歇的厢房。
“少奶奶心善也是好事儿,老太太别再操心了。”
老太太深深叹口气,摇摇头道:“要吃了亏才知道后悔,年轻人与我们不同啊。”
王妈妈连忙笑道:“老太太也年轻着,怎么就不同呢?”
“你又来消遣我了,都是半身入土的人,如今只盼着儿孙们都有好的归宿。”
禅房慢慢安静下来,窗棂子外雨雪渐渐停了,天幕四合,茫茫一片再无半点儿声响。然而,越过十里,此时此刻的尹府却灯火通明,依旧热闹着。
尹昭送了信回去,说大老爷过几天就到了,连同三老爷也要回来,这边要置办年货,那边各处庄子的管事来会账,还有各处铺子的账本都要一一对过。大太太自己的嫁妆都是交由身边信任的妈妈打理,哪里会这些?
雯姑娘虽然也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儿,但这些却从来没有接手过,自然顾得了东就顾不了西,那些管事接待也怠慢了,惹来不少怨道声。
再者,往年铺子都是交由尹荣打理,这些天尹荣又不在府里,那账本雯姑娘看着就眼花,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心里不免急躁,心情平静不下来,就更加的事半功倍,半日理不出头绪。大伙儿都在下面等着,竟然连晚饭了忘了叫厨子准备。诸如此类,可谓乱成一锅粥。
第二天一早,尹昭回到尹家略略消息片刻,便赶着去了东郡城外李家祖屋。说是祖屋,实际上已经被变卖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个祠堂,里面供奉着李家的祖先。
二太太见了尹昭免不了寒暄慰问,又细问了准儿媳的人品如何,尹昭只点头说了一个“好”字。二太太一颗心落下,转眼盯着尹荣,眼下要给尹荣说亲了,心情大好,哪里还有点儿悲伤之意。只盼着时间快点儿过去,她好筹办尹昭的婚事。
转眼过了两天,老太太便带着楚乔烟准备回家。尹凉一路送到寺庙大门口,依依不舍地,老太太只当没看见,冷着脸。钻进马车里才忍不住乐呵呵的,朝王妈妈道:“你看他们小夫妻如今怎么样了?”
王妈妈笑道:“您就等着抱重孙子吧!”
而另一辆马车里的楚乔烟,悠闲地靠在车壁上,怀里抱着个暖炉,静静看着窗外的风景,想着自己这一次恐怕推卸不掉尹家后勤部长这个职位了。又因为听尹昭提起京城的事儿,便想到楚家,说起来也只与楚夫人和楚令晖接触过,但还是会把他们当亲人一般记挂。
这身子的姐姐进宫了,也不知现在是何等模样?楚家又能不能挺过这一趟浑水?
然后,又回到尹家当家一事上来,有些拿不定到底该认真地完成任务,还是浑水摸鱼得过且过?
刚过午时,马车终于进了城,又行了片刻便到了尹家大门口。守门的进去通报,大太太雯姑娘一众丫鬟婆子才迎出来。
楚乔烟猛一见雯姑娘,差点儿没认出来,不过三两日的功夫,怎么就憔悴成那副模样?面色暗淡无光,眼神疲倦晦暗,身子也娇柔了,虽然穿着很体面的衣服,却感觉像丫鬟偷了主子的衣裳。
再看大太太,也不似以往,虽然脸色还是冷冰冰的,却难掩疲倦。
不过是一个后勤部长,怎么就把两人折磨成这副模样?
而三太太看着就很好,因为三老爷要回来,她眼里的喜悦根本无法掩饰,本来也年轻,就越发的光彩照人了,和大太太、雯姑娘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人将老太太送回屋子里,王妈妈见大太太忘记安排饭菜一事,便不做声下去安排了。楚乔烟回到静园,银玉便急忙赶来汇报情况。
话里话外少不得要旁诽雯姑娘几句,金玉听不下去,在一旁道,“二太太当家几年,府里少不了她的人最多,雯姑娘又是外人,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银玉吐吐舌头,“大太太可是在一旁看着的,一步也没离开。”
刚说着,琥珀过来,“老太太要少奶奶过去一同用饭,雯姑娘和大太太也在,准备交接一下庶务,少不得要少奶奶辛苦几日,把家里的一切理顺了。”
银玉一听,喜得合不拢嘴,金玉只看着楚乔烟。而楚乔烟,觉得头疼,不用说,这肯定是一个烂摊子。
换了衣裳,又梳洗了一番才去了老太太屋里。大太太陪着老太太说话拉家常,雯姑娘和几位小丫头在东次间摆碗箸,那雯姑娘心不在焉的,手里的碗有几次都没放准,若不是旁边的丫头跟着,少不了要打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