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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故地风景旧曾谙

{一生当中,一定会遇到某个人,他打破你的原则,改变你的习惯,成为你的例外,然后岁月流经,不知不觉中,他变成你的原则,成为你的习惯。}

谢飞飞一进门,就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喊:“好饿,有吃的没有?”

南风从卧室里跑出来,讶异道:“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家里没吃的了,打算明天去超市。”

谢飞飞说:“这次是去谈个大Case,又是考察场地又是临时熬夜出方案图,累得连拿起电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谈妥了?”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谁出马!”谢飞飞骄傲地说。

南风为她高兴:“是是是,你最厉害!”将她拖起来:“我也有点饿了,出去吃宵夜吧,你请客!”

谢飞飞懒得开车,两个人打车去了临江路,找了家小馆子吃火锅,谢飞飞点了好多下锅的小菜,又要了两瓶啤酒。

“要冰的!”她朝老板追加了一句。

南风蹙眉:“这么冷,喝冰啤?”

谢飞飞掰开筷子,有节奏地敲着碗沿:“热火锅,冰啤酒,这他妈才是快意人生啊!”

南风被她逗乐了,冲口而出:“别再喝醉啊,我可没力气再背你上三楼!”

谢飞飞倒水的动作顿了顿。

“说说吧,那天晚上到底怎么了?”南风早想问了,但这些天谢飞飞出差,忙得跟陀螺似的,她自己也是一堆纠结的事儿。

“他要结婚了。”谢飞飞轻说。

南风张嘴就回:“好事啊!”

谢飞飞瞪了眼她,没好气地说:“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顿了顿,又说:“朋友里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天她拿着南风给的邀请卡去找周扬,他说有饭局。她只以为是普通饭局,让他推掉。他犹豫了下,才告诉她说,这顿晚餐很重要,是他的父母与他女朋友的父母见面,商定婚期。她呆了呆,傻傻地问,你要结婚了?他点头。她又重复问了两遍,答案是一样。有几秒钟,她觉得自己完全没办法呼吸。后来她是怎么离开他公司的,她也不知道。她坐在车内给几个他们共同的朋友打电话,问他们是否知道周扬要结婚了,他们都讶异地反问她,你不知道吗?你们关系不是最好吗?谢飞飞挂掉电话,眼泪也跟着落下来。她其实很少哭,但那一刻不知怎么回事,泪水如崩塌的河堤,怎么都止不住。

南风撇嘴:“我可不是落井下石,他那尊魔咒,绑了你这么多年了,正好,痛快死一次,早死早超生!”

谢飞飞刚低落的心情又被她给逗笑了,冰啤正好送上来,她倒满两杯,“来,敬早死早超生!”

南风也忍不住笑起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咽下去,刺得她打了个冷颤。其实医生才嘱咐过她,不要吃辛辣食物,不能饮酒。可她想陪此刻的谢飞飞喝一杯。好朋友就是,哪怕她糟糕的情绪你无法感同身受,但在她需要安慰的时候义无反顾地陪在身边,陪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那顿火锅她们吃到很晚,谢飞飞知道南风胃不太好,克制住想喝醉的冲动,喝完那两瓶酒没有再叫,如果自己喝,南风势必会陪着一起。她就狂吃菜,胃里仿佛有个黑乎乎不见底的大洞,填也填不满。她其实知道,那个黑洞,在心里。

吃完饭,已经过了凌晨,第二天是周日,可以睡到自然醒,谢飞飞吃撑了,提议去不远处的江边散步消食。南风嘴角抽了抽,冬天凌晨的江边散步?但还是顶着寒风相陪。

冬夜的江边很静,两岸灯火通明,映在水面波光粼粼。海城的这条江与莲城属同一条水域。南风望着江面有点走神,

几年前她住在莲城的江边公寓,29楼,有个大露台,正对着烟波浩渺的江面,入夜后站在露台上往下望,整个江面的夜景尽收眼底,美不胜收。傅希境见她很喜欢呆在露台,就弄了张极舒服的软沙发放在那,配一张木头桌子,桌子上她爱吃的零食从不间断。开始她觉得奇怪,为什么只有一张软沙发,后来总算明白了他的险恶用心。那只单人沙发很宽大,坐两个人完全没问题,傅希境就跟她挤在沙发里,将她抱得紧紧的,脸搁在她颈窝里,凑在她耳边吃吃笑说,对,我就是故意的……

“南风!”谢飞飞的声音打断她的神游。

“啊?”

“你在想什么呀,我跟你说话呢!”

“呃……你刚刚说什么?”

谢飞飞跺了跺脚:“有点冷,我们回去吧。”

“噢,好。”

出租车上,谢飞飞极疲惫地靠在南风肩头,闭着眼。南风以为她睡着了,她又忽然低低地开口:“南风,好累啊,真的好累。出差那几天,我心情差极了,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应付工作上各种琐碎……这就是生活。”

这就是生活。

南风脑海里总是回播着谢飞飞说这句话时近乎绝望的语调。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张卡是赵芸医疗费的专属卡,每个月发了工资,她留下必须生活费后,剩下所有都存入了这张卡。这张卡加上她个人银行卡,所有的钱都没有十万。或许她可以找谢飞飞借,只要她开口,谢飞飞哪怕自己没有,也一定会帮她搞定。可她不想。

谢飞飞那句话如当头棒喝。

傅希境就算是洪水猛兽,也比不过苦难丛丛的生活。

她深深吸一口气,已做好决定。

这个男人,不管是在几年前,还是现在,总有本事,把她原本平静的生活,搅乱。

可是,她想,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被父母宠坏,天真、不谙世事。这些年,生活不仅把她的性格磨砺得坚韧,也把她的心,磨得冷硬。

如果不能回避,那就直面迎击吧!

周一南风如常去上班,林小柔见了她,脸色自然不好,她主动走过去道歉,既然决定留下来,她就会好好对待工作。林小柔看了眼她,让她以后注意点。顿了顿,嘴角微动,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忍不住盯着南风的背影多打量了几眼,默默猜测,她与总裁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天总裁室的动静她也听到了,南风摔门摔得那么响,竟然还可以安然无恙地回来上班!而且,南风翘班,面对她的责问口气还那么恶劣,她进去送文件给傅希境,忍不住提起,傅希境竟然云淡风轻地说,南风不舒服,同他请了假。

那份辞职报告像是没存在过一样,南风没去问傅希境拿回来,他也不提,两个人都装作若无其事,除了工作上的接触,他很少主动找她,对她与对林小柔,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傅希境兼顾两个公司,海城与莲城两地跑,在恒盛的时间并不多。

南风稍稍放下心来。

这天快下班了,傅希境忽然内线找她。

“傅总,什么事?”她敲门进去,毕恭毕敬的语气。

傅希境也是公事化口吻,不带一丝情绪地说:“明天你陪我出差,八点公司见。”说完补了句:“哦,要去两天,你记得带随身物品。”

南风蹙眉:“傅总,是不是找林特助更合适?”她不过是B助,陪总裁出差这种事,一般还轮不到她吧?

傅希境挑眉,一副“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的神情,南风在他不容反抗的沉默眼神中败下阵来:“去哪儿?”

“莲城。”

南风的脸色变了变。

傅希境说:“有问题?”

“没,没问题。”

“那好,明天见。”

晚上南风不出所料地失眠,第二天早上眼睛微肿赶去公司,差点儿迟到,一路小跑着进了大门,等电梯的时候接到傅希境的电话,让她直接去地下停车场。

在一众车里,傅希境那辆越野特别好认,南风平复下气息,走过去拉开后车门,他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不容反抗的语调:“坐前面。”

南风顿了顿,默默走向副驾。她知道,哪怕争论,最后的结局还是一样,何苦浪费心力。整晚失眠让她精神很差,实在没力气跟他争,坐前面就坐前面,她上车,眼睛一闭,补眠!

傅希境看了眼她微肿泛着淡淡青黑的眼睛,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俯身去帮她扣安全带。他忽然的靠近让南风浑身一僵,下意识地睁大眼睛,四目赫然相对,他离她那样近,他的呼吸喷薄在她脸颊,缠绕着她的呼吸,他深黑的双眼霎也不霎地望进她眸中,毫不掩饰的炽热令她心脏一窒。她猛地别过头去,脸颊擦着他的嘴唇扫过去,酥酥麻麻的痒。

“咔嚓”一声脆响,安全带终于系好,他起身,坐回驾驶室。而后微微侧身,从后座拿过一个食品袋,递给南风:“早餐。”

她只迟疑了下,就接过来了:“谢谢。”她确实有点饿了,早上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去买,为了不让胃唱反调,她宁愿承他的情。

傅希境发动引擎。

打开纸袋,她愣了愣,里面是红豆面包与无糖麦芽奶茶。她吃面包永远只吃一种口味,就是红豆馅的。喝奶茶也很挑剔,只要麦芽味,还不能放糖。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她小口小口咬着面包,红豆细腻,甜而软,她却只觉得满嘴都是淡淡的苦涩。

面包只吃了半只,奶茶也只喝了几口,她便放回食品袋里。她知道傅希境在看她,也懒得管了,闭上眼,继续补眠。

南风严重怀疑傅希境给她的奶茶中丢了安眠药,否则自己转移了阵地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她醒过来时,发觉自己竟然平躺在后座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车是停下来的,却没有熄掉引擎,车内暖气很足。驾驶室里没有人。

她翻身坐起,晃了晃神,才开门下车。

一眼望见傅希境,他斜靠在车身上抽烟,地下停车场昏黄的灯光打下来,他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指尖红星点点,烟雾缭绕,有一种静谧的孤寂感。

“傅总。”南风打破了这种沉寂。

他回过头来,将烟蒂掐灭。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她微微低头,是真的很羞愧,正常来说,他们应该在十点前就到了莲城,而此刻,已经十二点了!

“没事,与对方见面时间我改到了晚餐。”

听他这么一说,南风更内疚了,简直是玩忽职守!

“走吧,我们去吃饭。”

从停车场坐直升梯上一楼,原本只是细微的熟悉感,当南风站在大厅里时,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她情绪十分复杂。从出差莲城,到红豆面包、无糖麦芽奶茶,再到这家鼎鼎有名当年她最爱他们常来的海鲜馆。

傅希境是故意的。

他想怎样?带着她故地重游,以为就能回到过去吗?有一句话叫做,物依旧,人已非。

才两个人,傅希境却要了个包厢。

当年他们每次来这里吃饭,他也是这样,她骂他奢侈,他却逗她,我家小不点吃饭的样子太可爱了,怎么能让别人看去!他素来清清冷冷的,很少说这种俏皮话,也是跟她在一起后,才变得这样。她笑他肉麻,故意做出掉鸡皮疙瘩的动作,他自己也觉得肉麻,可又觉得挺窝心。有一个人,可以被称之为“我家的”,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一种感觉,暖暖的,幸福的。

傅希境剥了只海虾,沾了点醋,放在小碟子里,然后转动桌面,送到埋头数着米粒的南风眼前。他记得,吃海鲜,她不沾酱油,也不喜欢海鲜酱,只要醋。

她却没有吃。

饭桌上异常沉默。

傅希境忽然觉得无力,闭了闭眼,从前她多鲜活呀,话多,整顿饭都停不下来。

面对着满桌美味,南风却一点胃口也没有,想着离晚餐还有好几个小时,他们都要在一起呆着?

“傅总,”虽然有点艰难,南风还是开口了,“下午如果没事,我想请几个小时的假。”

傅希境正在剥螃蟹,动作顿了顿,头也没抬地说:“好。”

南风反而一愣,这么容易?也不问缘由。但目的达到,其他懒得管了。

“谢谢!晚上几点见,在哪儿?”

傅希境说了个时间与地点,然后放下正剥到一半的螃蟹,拿过湿毛巾擦了擦手,起身:“吃饱了,我去结账。”就走了出去。

南风放下碗筷,望着满满一桌几乎没怎么动的食物,叹了口气。

虽然两座城市离得近,但莲城比海城冷一些,风也凌厉得多。从海鲜馆出来,南风信步往前走,这条街本就不繁华,加之不是周末,正午街头的人比较少,因为冷,多是行色匆匆。这条路两旁栽种了许多香樟树,夏天的夜晚,在树下散步,是一种享受。那时候,每次她跟傅希境到海鲜馆饕餮一顿后,总缠着他陪她散步消食,她挽着他的手臂,长长的街道,仿佛走也走不完似的。

这条路,有多久没有走过了?

抬头,在夏天里枝繁叶茂的树木此刻萧瑟一片,真像她此刻的心。

哪怕她再不想想起,故地重游,过去的记忆像是长了风,一股股往她脑海里吹。

南风深吸一口气,走进路边的一家小花店,转了一圈,才在角落里发现紫色勿忘我。

“老板,勿忘我怎么卖?”她扬声问。

女老板停下手中的插花走过来,将压在大把情人草后面的勿忘我挑出来,笑说:“就这么多了,全给你,十块钱。”

其实还有满满一大束,南风点头,“帮我包起来吧,用白色的纸。”

她抱着花上了公交车。

她靠在窗户上,车窗外的风光一闪而过,那些街道与建筑,既熟悉又陌生。二十岁之前,这个城市,是她的故乡,那之后,这城市成为她不可碰触的记忆之殇。

倒了两趟公交车,又打了出租车,才终于抵达目的地,那是近郊山上的一片墓园。

出租车师傅望了眼南风,好心地问她:“小姐,需要我等你下山吗?”

这片墓园可谓风水宝地,是莲城声名在外最贵的墓地,能葬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所以一般都是私家车来往,很少有出租车在此候客。

南风想了想,微笑着婉拒:“谢谢,不用了。我可能会有点久。”

师傅点点头,将车开走了。

南风抱着花,慢慢拾阶而上。山上比城里更冷,她将围巾摘下来,兜头而下,缠在脖子上,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总算暖和一点了。

她从来没有在冬天来看过他。

你一定很冷,很寂寞,对吧?爸爸。

她站在一处墓碑前,弯腰将紫色勿忘我放墓碑前,这是季东海最喜欢的花,因为赵芸喜欢。她鞠了三个躬,直起身子,望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人看起来很年轻,笑容爽朗,露出洁白的牙齿。季东海有良好习惯,不抽烟。这在商场上十分难得,可因为妻女的强烈要求,他硬是做到了。应酬场上喝酒避无可避,可他也总是懂得克制。他常常对南风说,赚钱是为了给她与妈妈更好的生活,但那不是最重要的,她们,才是他生命中第一位。

他真的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丈夫,也是最好最好的父亲。可她却不是个好女儿。

她带着赵芸离开莲城后,整整两年,她都没有来看过他。忌日与清明,都没有来。因为内疚,因为无颜以对。

她觉得好冷,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才发觉自己淌了满脸的泪。这些年,她已经很少哭,因为深刻地知道,哭泣无用,可每一次,只要一想到爸爸,眼泪就不可遏止,心脏处像是被人用手指狠狠地揪住般,剜心地痛。

这世界上最宠爱她的那个人,永远永远地离开了她。

她在墓园一直待到天色暗下来。

下到山脚,果然没有出租车,她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公交站,万幸因为出差特意穿的一双平跟靴。

在公交车上接到傅希境的电话。

“在哪儿?”

南风望了眼窗外,说:“快到了。”而实际上,正是下班高峰期,公交车堵在路上,久久挪动不了几步。她叹口气,在下一站下了车,然后跑到另一条街去打的。

赶到时,还是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几分钟,她给傅希境打了个电话问包厢号,然后气喘吁吁地跑上三楼。

抬手敲门时,她真的羞愧的不敢抬头,作为一个助理,竟然还迟到!

喧闹的房间里因她的出现有片刻安静,傅希境正端着酒杯往嘴里送酒,对她招了招手,让她在自己身旁位置坐下,而后淡淡地对在座的三个男人介绍道:“我助理。”

南风忙打招呼,自我介绍。

其中一人打量了眼南风,笑道:“傅贤侄换助理了?”

“海城那边公司的。”傅希境说。

那人更讶异了,他们今晚谈的是寰宇的业务,怎么让恒盛那边的助理出面?

另一个就说:“小季姗姗来迟,得自罚三杯!”

南风赶紧起身倒酒,她做了几年业务,对这种场景一点也不陌生。手却忽然被人按住,她讶异地偏头,见傅希境却并没有看她,只对着那三个男人说:“是我让她去帮我办点事。叔叔们要罚,就罚我吧。”说着仰头就将杯中酒喝尽,又倒了两杯,豪爽地喝掉。

他在维护她。

南风心里百味陈杂。

那三个男人自然看出了点门道,又不是第一次跟傅希境打交道,从前他带的助理,也是娇滴滴的大美人,被他们灌酒灌得凶,他从没说过什么,更何况亲自替人喝了。

这个姓季的助理,在他心里,不一般。

后来整个饭局,三个男人都没敢让南风喝酒,哪怕她主动要敬酒,也都被傅希境有意无意地拦了下来。

他自然就喝得多了。

饭局到九点多才散场,宾主尽欢,除了作陪的南风。整个过程里,她像个木头人似的坐在他身边,他们的话题她插不进,又不让她为他挡酒,真不知道傅希境让她来干嘛的。

饭毕,一行人站在门口告别。

“贤侄,你说的问题不是什么大问题,叔叔们定当尽力。”其中一个领头的说道,他一样喝高了,满面通红。

“那就有劳叔叔们费心了!”傅希境客气地说道。

“放心吧。”一人拍了拍傅希境的肩膀,“回头记得帮我们向你外公、舅舅带个好。”

傅希境颔首,目送三人离去。

他揉了揉眉心,疲惫感袭上心头。侧头,问身边的南风:“你有驾照吗?”

“有。带了。”她就是担心饭局上他喝高了,过来时特意将驾照揣在包里。

傅希境看了她一眼:“什么时候考的?”当年为了她方便出行,本打算送她一辆车,她却说没驾照,也不肯去考。

南风含糊地说:“后来。”赶紧转移话题:“车停在哪一层?”

“F2。”

他们并肩走向电梯。

其实她的驾照在十八岁那年就拿到了,她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一辆路虎越野,季东海送的。在同学朋友圈里,这份成人礼真够奢侈的。季东海亲自去取的车,一路开回家,她看到车子那一刻欢呼尖叫,再看到车前绑着的粉色蝴蝶结,上面吊着一块心型纸板,用卡哇伊的字体写着:祝季南风小姐成年快乐!她忍不住笑弯了腰,天哪,她无法想象爸爸是怎样顶着一路的好奇打量目光将车开回来的。她感动得快要哭了,跳到季东海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颊响亮地印上一个吻:老季,我最爱你啦!

那是季东海陪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傅希境真的喝高了,上车时身形微晃,将钥匙甩给南风,便靠在副驾上闭目不语,车内散发出淡淡的酒精味。

南风摸着方向盘,钥匙插进去,却久久没有发动引擎。她有点恍惚。傅希境以前开一辆卡宴,后来因为她一句话,才换成了路虎越野,这辆车还是她陪他去选的。刚刚开始时,他很不习惯,跟他的西装革履确实有那么点不搭,每次她坐他的车,总忍不住捂嘴偷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开着这辆车。

她不知道,他习惯了,如同习惯她在他的生命里。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

而人这一生中,一定会遇到某个人,他打破你的原则,改变你的习惯,成为你的例外,然后岁月流经,不知不觉中,他变成你的原则,成为你的习惯。

“怎么了?”傅希境微微睁开眼,望向她。

南风晃了晃神,讷讷说:“你没告诉我地址。”

他说了个地址,又闭上眼。

南风心一颤,愣了好久,望了望醉意朦胧的他,无奈地发动引擎。

今天从早到晚,都在故地重游,也不差这一处了是吧?她自嘲地想。

记忆总是最诚恳,她没用导航仪,一路开过去,竟没走错路线。她将车开进江边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准确无误地找到傅希境的专属车位。

“傅总,到了。”她喊了他两声,他置若罔闻。睡着了?南风蹙眉,伸手推他,傅希境终于缓缓转醒。

“到了。”南风重复道,将钥匙拔下来,递给他:“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傅希境没接,揉了揉眉心,痛苦万分地说:“我头晕,你扶我上去。”

“……”

他一定是故意的!

“不愿意?”他放下手,望着她。

南风咬咬唇,说:“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他正儿八经地说:“自然。”

南风下车,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咬牙切齿地说:“傅总,请下车。”

傅希境低了低头,在她视线够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嘴角,然后,伸手握住她的手,借力出来。

南风想甩掉他的手,却无用,他握得更紧了,像是真的很醉的样子,抓着她的手,身子摇晃了两下,她慌忙扶住他。他靠她很近,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他脸色有点白,似乎是真醉。她在心里叹口气,搀着他往电梯走。

从F1到29楼,他们曾走过无数遍,可没有哪一次,南风觉得这短暂两分钟是这样缓慢。电梯里只有她跟他,他的身子倚着电梯内壁,闭着眼,可手指始终握着她的手腕,任她如何挣扎,都没有用。

“叮”一声,终于到了,南风呼出一口气。傅希境却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打算,用密码开了门,不容她多说,顺势将她拉进了屋子里,然后抬脚反踢上门,才将她放开。

灯打开的那一瞬间,南风望着这屋子,一怔。

时光仿佛倒流,又仿佛是从未走远,这屋子里的一切,跟五年前,一模一样。

鞋柜里湖蓝色女款棉拖鞋静静躺在那里,鞋口朝外,仿佛时刻等待主人的亲吻。餐桌上那只陶瓷花瓶依旧放在远处,像是一分一毫都没有挪动过地方,那是她当年去了十天陶艺班的唯一杰作。客厅角落里,一只脏兮兮的画夹斜靠在墙壁上,寂寥落寞。

她闭了闭眼,睁开,目光转向沙发上那对格纹抱枕,一只被傅希境此刻抱在怀里,一只躺在他身边。那是某个周末,他们一起逛商场,在她的撒娇耍赖下,他陪她一起参加了一个情侣活动,得到的奖品。抱枕在灯光下微微泛旧,那其实不是时光的痕迹,而是它们被他抱在怀里太多次,因为那是她窝在沙发上时最喜欢抱在怀里的东西。他曾经还很幼稚地与这对抱枕争宠。

南风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转身想逃,却听到歪倒在沙发上的傅希境在喃喃:“水。”

脚步仿佛不由自主般,自动往厨房的方向去,踮脚从壁柜里拿出杯子,饮水机在冰箱旁,冷热参半,又从壁柜里拿出蜂蜜,一杯水,两勺蜂蜜,这是他微醺时必须的搭配。

南风的动作忽地一顿,心惊地发觉,自己在做这些时,多么的轻车熟路,就像以前一样。他们相隔的这几年时光,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的手一抖,杯子差点儿落在地上。

咬了咬唇,她端着杯子走到沙发旁。她告诉自己,等他喝完水,她就走!

傅希境微微睁开眼,接过水,灌下一大口。

“我走了。”南风起身,打算离开,手臂却忽然被他拽住,她不防,整个人随着他的力道倾倒在沙发上,跌在他身上。她还不及反应,他一个侧身,将她拥在怀里,紧紧的,像是怕她忽然消失一般。

“小不点……”他的声音响在她耳畔,哑哑的,他炽热的呼吸里夹杂着酒气,还有独属于他的气息,喷在她颈窝里,酥酥麻麻。“我很想你。”

声音那样轻柔旖旎,像是梦里的低语,令人心伤又心醉。

南风仿佛被魔咒了,就那样傻傻地任他抱着,心跳得厉害,明知道应该推开他,却仿佛全身力气尽失般,绵软无力。

他的头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深深呼吸,猛嗅着她的气息,满足般地低叹。拥着她的手指力道更紧了紧,嘴唇微移,亲了亲她的耳垂,而后慢慢游移到她的嘴唇,撬开她的唇齿,一路攻城掠地,唇齿相依,缠绵无限……

当她察觉到自己正在回应他的热吻时,她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狠狠地推开他。

她所有的力气、理智、飞出体内的灵魂,在那一刻,统统归位。

她跌落在地上。

傅希境睁开眼,迷惘地望着她。他深黑的眸中,情绪多样,既又醉意,又有不解,还有未褪去的情欲。

南风慌乱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傅希境坐在沙发上,怔了好久,然后,他颓丧地躺倒在沙发上,手指盖在眼睛上,那种无力感与心中空荡荡的感觉再次汹涌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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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坛经》诞生于唐朝,是禅宗标志。《坛经》的诞生是一场奇遇,他是中国文化的奇葩。本书简单讲述《坛经》中的大唐文化,从文学、哲学、历史三个方面讲佛教归化中国,在唐代圆满融入中国文化。这段融入,使中国文化更具魅力。在文学方面:“坛经偈”影响了唐诗,反映了唐代禅诗传统,还影响了《红楼梦》的诞生,本书即用《红楼梦》的内容、情节及人物讲解《坛经》的奥妙。
  • 观念决定前途

    观念决定前途

    人不能改变环境,但可以改变自己;人不能预见未来,但可以把握观念。本书对人们在思维模式、人生方向、心态、人际关系、潜能、心理、职场艺术、习惯等方面存在的问题进行了全面地剖析,并列出了大量现实生活中的案例供读者参考,同时提出了针对性很强的“观念突破”,并以实用性极强的“成功方法”作为对读者的指导。经过阅读现实的案例,领悟独到的分析、再落实实用的方法,相信每一位读者,尤其是青年朋友们一定会通过本书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念,迎来成功的人生!
  • 亡者童眼:大头娃娃,凶画诡事录(新惊魂六计)

    亡者童眼:大头娃娃,凶画诡事录(新惊魂六计)

    汇集当前都市公寓最可怕、最扑朔迷离的故事,不到最后一秒,你一定无法知晓真相。瞧,游走在噩梦边缘,令人窒息的惧意正在蔓延着……夜半三更,谁的高跟鞋在雾巷阁楼响起?扎纸刘、定风猴、血风扇、财神咒……谁在谋杀我们的似水年华?凶画降临,所有诡事绘出人间丑恶。
  • 倾绝天下:修罗女皇

    倾绝天下:修罗女皇

    【本故事纯属虚构】【本文已完结,请收藏】蓬莱岛作品】女强文她是修罗中的女皇,在三阴河里洗过澡,血海中踏过浪。跟阎王是铁哥们,跟凯撒是好兄弟。揍过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调戏过十二翼坠落天使!而在这之前,她却也仅仅只是一个平凡女……
  • 爱你,情不自禁

    爱你,情不自禁

    在一场宴会上,她以为中了大奖抽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兰博基尼车子.一场宴会让她和他相识成,遽尔成为朋友,为了家中逼婚的父母大哥,她邀请他合演一场订婚的戏码,可是在她激动地和兰博基尼汽车公司亚洲分公司的总裁并且梦想着嫁给他之时,他竟然来破坏......很好此仇不报非女子也!他就等着她的报复吧!可是为什么看着他和别的女子亲热她竟然会有种受伤的感觉......-----------------------------------------每日更新时间:早8点或者晚8点左右,亲们多多支持!多多收藏,多多留言!花花在这里谢过了!
  • 恨君不似江楼月

    恨君不似江楼月

    对庄明月来说,爱情就是一个传说中的杯具。思感游戏里,他们相逢在一片桃花林,从此相互扶持一路。然而,他却不动任何声色的娶了别人。现实生活中,她习惯了追随他的脚步,然而老天实在是太爱开玩笑,没等她伸出那双友好的手,他就有了女朋友。这些还不算什么,最最杯具的是,前两句话中的男主角是两个人,小三……是一个人!这可不可以称作是明朝景德镇官窑出产的青花瓷杯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