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内,玉面修罗一般的男子却一直未出声,或者说从听到那锦瑟调开始,他就一直静坐在那里。
无声无息,可周身的低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
夜无双脸上也早已收起了吊儿郎当,沉默片许,终究还是忍不住苦笑一声道:“如果当年不是亲眼看着你把她下葬,我还真以为刚才弹琴的是同一个人。”可即使再相像,那昭华郡主也不可能是她,三年了,那长埋于地下的伊人恐怕早已化作了累累白骨。可面前的人,却从未走出。他敛眸望向对面瞳孔空透而又死寂的男子,故意笑了两声,调笑道:“这昭华郡主还真有两下子,听闻她极为美貌,不如,你真把她收了,也算是了了佳人一片真心。”
男子仿佛没有听到,许久,才慢慢抬起手,只是掌心松开,原本碾在指尖的棋子早已化作了粉末。
纷扬落在棋枰上,平白毁了一局好棋。
苏岑抬步继续向前,一袭红嫁衣,远远瞧去,仿佛鲜血泼墨而成,一挥而就,太过绝艳,反而显得虚无缥缈。她的脑海里回忆着刚才走过的每一步,琴,是琴谱;棋,是死局;书,是辨真;画,是点睛,那么,琴棋书画之后,第五关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这三年来,没有人走到过第五关,自然也无人知晓。
可既然是机关,那么自然少不了那个人的成果。
眯起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苏岑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静立在漫天竹叶间。
同时,她的衣袖间,贴着脉搏的地方传来极快的跳动,又很快归于平静,苏岑冰冷的指尖安抚地落在衣袖间,嘴角噙着的笑越发凉薄,她歪了一下头,瞧着四周,毫无特别之处,跟她先前走过的每一步都没有不同。可前方,暗藏的地方却又的确是不同的。看来,第五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近在咫尺了呢,只是很可惜,他越是想无声无息的杀了她,她越是不会让他得逞呢。
她忍受了这么多才让自己活下来,就这样死去,太不值得了啊。
喟叹一声,幽幽而出,散入空气里,带着一丝让人发麻发寒的幽冷,撩起裙摆,蹲下身,冰冷的手指拂去地面上铺满的落叶,果然,那里画了一道红色的暗线,是提醒,却又是第五关的入口。
踏前一步,对,就是生,错,就是死。
她继续蹲在那里,却漫无表情地捡起一枚竹叶,捻在两指间,朝前一掷,竹叶翩然落在警戒线内,落地的同时,机关被触动,漫天的羽箭从四面八方袭来,纷纷扬扬刺向竹叶落下的位置,几乎把前方射成了马蜂窝。等竹林再次恢复沉寂,苏岑才拍拍手站起身,懒洋洋的视线扫了一眼,望着羽箭聚集的位置,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慢悠悠地踏开步子,在没有羽箭的地方款步而行,明明走的很随意,可懂阵法的人却能清楚的看出她每一步都踩在阵法之外。
衣袂被风吹得鼓鼓而起,血衣墨发,莫名让人觉得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暗色修罗,嗜血而来,阴暗可怖。
“王、王爷。”黑衣人半个时辰后再次出现在亭外,头垂得低低的,声音也带着一种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