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建立之初,刘邦大封刘氏子第为王,建立许多诸侯国。诸侯王占据了全国大片土地,其中尤以齐、楚、吴三国最大,当时全国大约有五十四个郡,各诸侯国就占三十九个郡,仅齐一国就有七郡。
归西汉王朝中央政府统辖的,只有十五个郡。它们在政治上、经济上拥有较大的自主权,具有相对的独立性。这就为汉王朝培植离心力量,埋下了种子,最后发展成为西汉社会的祸患。诸侯王国初立之时,各国经济实力薄弱,一时无力与汉廷分庭抗礼,而且多数诸侯王年龄还小或羽翼未丰,汉廷所派丞相及太傅,基本上能左右王国事务,尚未对中央政权构成威胁。文景时期推行的黄老的无为政治,对稳定政局和恢复经济起了很好的作用。同样为诸侯王势力和地方豪强势力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并起了催化的作用。
经过近二十年的休养生息,诸侯国的经济力量有了比较大的发展。汉文帝时期,这些诸侯王的羽翼已成,迅速膨胀起来,足以同西汉中央政权分庭抗礼,俨然独立于西汉朝廷之外,这就严重地影响了国家统一,削弱了中央集权。于是,以皇帝为代表的中央集权势力,同以诸侯王为代表的地方割据势力之间的冲突,迅速地激化起来。
公元前177年,济北王刘兴居起兵叛乱。刘兴居是齐悼惠王刘肥之子,城阳王刘章的弟弟。高后时,刘兴居曾封为东牟侯,宿卫长安。后来大臣诛灭诸吕,刘章居功自傲,希望能够封王赵地,刘兴居欲望不减其兄,也寻思得到梁地。汉文帝即位后,因为当初刘章兄第企图立齐王刘襄为帝,所以只割齐两个郡作为他们的封地,引起他们极大的不满。一年之后,刘章死了。这时正值匈奴入侵河套地区,刘兴居乘机起兵反叛,最后兵败自杀。在诸侯王势力中,济北王力量不是很强就尚且如此,其他诸侯王就更加无视汉廷的存在了,只是此时矛盾尚未激化。
果然,又过了三年,淮南王刘长也公然反叛汉王朝。刘长是汉文帝的异母弟,刘邦晚年立其为淮南王。刘长骄横跋扈,作恶多端,文帝常常宽恕他。刘长的母亲曾因贯高的谋反案受到牵连,被关押在河内,当时得宠于吕后的审食其不肯救她,刘母最后被迫自杀。公元前177年,刘长入朝,为了报母之仇,在长安杀了审食其。汉文帝再一次赦免他,但是汉朝一再的宽容,却助长了刘长嚣张的气焰。刘长回到封国之后,举动更加肆无忌惮。他不用汉法,为所欲为,甚至仪制等同汉朝。
又在封国内自作法令,擅自刑杀无辜,封官赐爵等等。刘长的所作所为,已经把封国变为独立王国。汉文帝无可奈何,让薄昭用书信规劝他,结果刘长更加不满。
公元前174年,刘长公然纠集人马,在谷口发动叛乱,并派人与闽越、匈奴取得联系。事情败露后,叛乱迅速被扑灭。当时丞相张苍及其他大臣上书,认为刘长罪当弃市。但是,汉文帝又免他死罪,只是罢去他的封号,将他发配蜀郡。途中,刘长绝食而死。
此外,吴王刘濞利用封国的自然资源,不断扩张势力。他在豫章郡采铜,大量铸造钱币,又利用近海的方便条件,广收煮盐之利,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为了收买人心,他免除封国内的赋税,招揽天下亡命之徒,不断发展自己的经济和政治实力。文帝时,刘濞的儿子与皇太子下棋,双方发生争吵,结果被皇太子打死。汉文帝派人将尸体运回吴国,刘濞怒称:“天下一宗,死长安即葬长安,何必来葬。”
于是又将灵柩运回长安埋葬。从此,刘濞称疾不朝,简直不把汉廷看在眼里。汉文帝干脆赐他几杖,以年老为名,准许他不用朝请。
汉初诸侯王势力的恶性发展,到文景时期,实际上已成为对抗汉廷的分裂势力。朝廷中一些有识之士,深感这一社会病态的严重性,认为到非从根本上解决不可的时候了。梁太傅贾谊就是其中一人。公元前174年,贾谊上《陈政事疏》,指出如今天下的形势,像一个患肿病的人,小腿胖得几乎像腰一般,一个指头就像腿那么粗,平坐不能屈伸,一两个指头疼痛起来,就难以忍受。如不及时救治,必将成为痼疾。因此,贾谊提出分割诸侯王国的领土,缩小诸侯王的封地,以削弱他们的势力。然而,当时汉文帝正用心于稳定政局,恢复和发展社会经济,形势不允许他与诸侯王公开对抗。当时,汉文帝还来不及解决诸侯王势力恶性发展的问题,七年之后就死了,这个社会问题只得留给他的儿子景帝来解决。
汉景帝即位之初,首先面临的国家急务就是如何解除藩王势力对汉室的威胁问题。在此问题上,他充分采纳了晁错的主张。晁错,颍川人,他胸怀大志,博学多才,能言善辩,曾任太子家令。景帝即位以后,任命他为内史,旋又拜为御史大夫,位列三公。对于藩王的问题,他上《削藩策》,主张借诸侯王触犯王法的时机,削减诸侯王的封地。景帝采纳了这个建议,于公元前154年,以各种罪名先后削去楚王的东海郡、赵王的常山郡和胶西王的六个县。他还认为藩王中势力最强大且最危险的是吴王刘濞。刘濞是刘邦之侄,当初刘邦封他为吴王以后,就预计他日后可能反叛,颇有后悔之心,但业已分封,也只好静观其变。
刘濞被封为吴王以后,即收买人心,发展势力,企图有朝一日夺取帝位。到景帝即位,刘濞已经准备了四十年,成为威胁最大的诸侯王。故此,晁错主张先削吴王的封地。他对景帝说:“过去吴王因其子死于陛下之手,对朝廷深怀怨恨,诈称有病,不来京朝拜天子,按照古法应当诛杀。文帝不忍加刑,赏赐几杖,允许他不来朝拜,恩德可谓宏厚。吴王不改过自新,反而越发放肆,开山铸钱,煮海制盐,招诱天下逃犯,谋图叛乱。现在削夺他的封地他会造反,不削夺也会造反。削夺,他仓促造反,祸会小些;不削,他准备充分再反,祸患更大。”
晁错又修改有关藩王的律令三十章,一时诸侯喧哗,反响强烈。各藩王自然把晁错视为眼中钉,恨不能食肉寝皮。晁错的父亲也感到儿子大祸临头,特意从家乡赶到京城,劝说儿子。晁错不听,其父服毒自尽。晁错不为所动,仍然力主削夺诸王。
接着,汉朝中央又计划削夺吴王刘濞的封地。刘濞知道“削藩”是汉廷的决策,便决心发动叛乱。他首先派人勾通了楚王刘戊,随后又扮成使者亲自前往楚国面见刘戊,达成叛乱盟约;然后又串通赵、胶西、胶东、淄川、济南的诸侯王秘密谋划。公元前155年,朝廷下诏削吴国之会稽、豫章郡,终于拉开了导火索。吴王刘濞公开举起叛旗,并以“诛晁错”“安社稷”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为口号,联合各地诸侯王起兵。刘濞首先在广陵起兵,国内14—62岁的男子统统征发,共二十余万人,西渡淮水,与楚兵会合。
当时与吴王联络的诸侯国大都依约发兵,原来曾合谋反叛的齐王,后来反悔而背约守城,结果齐都首先遭到胶西、胶东、济南等国联军的围攻,赵王刘遂一面陈兵赵国西界,等待与吴、楚两军会合,一面派人与匈奴联系,准备连兵西进。
吴、楚两军合攻梁国,先破棘壁,杀数万人,气势十分凶猛。如此以吴王为首,卷入叛乱的共有七个藩王,一同向西汉中央政府统治区域进攻,正当军事行动万分紧急的关头,曾任吴相并与晁错有很大过节的袁盎在窦婴的引荐之下,乘机以七国之乱“诛晁错,清君侧”为幌子,对景帝说:“晁错削夺诸侯王封地,才引起这场叛乱。只要杀了晁错,赦免吴楚七国,恢复原来封地,叛乱即可平息。”汉景帝为人仁慈,听后沉默未语。他想到晁错与自己交情深厚,又是朝廷得力的栋梁大臣,感到于心不忍,但又想到兵戈—起,将会杀人盈野,血流成河。权衡来权衡去,最后说:“真的是这样,为了天下安定,我只得舍弃一位大臣了。”于是一面调兵遣将,一面诛杀晁错,并任袁盎为太常,派他与宗正刘通整装东行,欲说服吴王退兵。接着,就有丞相上书参奏晁错“无臣子礼,大逆不道,当腰斩”。汉景帝马上批准,尽心竭力“尊天子,安刘氏宗庙”
的晁错,就这样被斩于东市。汉景帝原以为晁错死后,吴、楚即可退兵。但当邓公从前线归来,景帝问他杀晁错后前线形势时,邓公向他指出:“吴楚之乱其意不在错”,诛晁错乃是绝大错误。至此时景帝才恍然大悟,但已无可挽回,只有“喟然长叹”而已。
此时,汉景帝方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摆在汉景帝面前的,只有以武力镇压叛乱这—条路了,于是他派中尉周亚夫为太尉,率三十六位将军迎击吴、楚叛军,并命窦婴为大将军,监视齐、赵之兵。遣曲周侯郦寄出击赵军,将军栾布出击齐兵。
当时,吴、楚两军正在继续进攻梁国,周亚夫率军至昌邑时,叛军猛攻梁国,梁国向周亚夫求救,周亚夫拒不出兵。梁王又派使者请求景帝,景帝诏命周亚夫出兵救梁,他取孙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态度,拒不奉召。这样坚持了一段时间,形势变为对叛军不利。吴王打算西进,梁国守城,不敢冒进;进攻昌邑,周亚夫高垒不战。于是周亚夫派弓高侯韩颓当将轻骑兵出淮泗口,堵住吴楚军的退路,又切断叛军的粮道。吴军士卒粮绝饥饿,几次挑战,周亚夫始终坚壁不战。吴、楚士卒因饥饿而纷纷逃散,不得不引兵撤退。这时,周亚夫率精兵追击,刘濞兵败弃军,只带数千人连夜逃亡,楚王刘戊被迫自杀。刘濞弃军逃亡,吴军纷纷投降。刘濞渡过淮水后,逃至丹徒,又退保东越。他收聚散卒万余人,企图继续顽抗,但东越人不愿附吴,乃诱杀刘濞,献其头于汉王朝。
叛乱刚开始时,胶西、胶东、淄川等国的军队占据上风,齐国曾暗中与叛军联系投降,但不久就收到景帝令坚守待援的诏令,接着汉军打败了包围齐国的叛军。此时,吴、楚主力军已彻底失败,齐王与叛军勾结的阴谋败露,齐孝王惧罪自杀。弓高侯颓当向叛军宣布天子诏令,对叛军首领分别治罪。结果,胶西王自杀。
胶东王、淄川王、济南王伏法被杀。
将军郦寄率兵追击赵国叛军,赵军退守邯郸,汉军久攻不下。本来与赵有约的匈奴答应出兵援赵,听到吴、楚兵败的消息后,也不肯入边。随后栾布回兵助郦寄攻赵,引水灌城,城破,赵王自杀。至此,这场七国叛乱持续了三个月,最后以失败而告终。
汉景帝平息七国叛乱后,把叛王封地做了一番调整,将吴、赵等诸侯国,分割成几个小国,以削弱它们的力量。又乘平叛的余威,于公元前145年把王国的行政权和官吏任免权收归中央,又裁减王国的御史大夫、廷尉、少府等职官,剥夺和削弱了诸侯国的政治权力,王国的独立地位被取消。从此,诸侯王只享受相关待遇,不能过问行政,成为只有爵位而无实权的贵族,王国几乎与郡县相仿,诸王对朝廷的威胁基本上得以解除。文景时期采用贾谊和晁错的建议,以削弱诸侯王割据力量的发展,对维护西汉统一起了一定的作用,也为汉武帝加强封建中央集权打下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