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医学在《内经》时代就建立了以自然哲学为基础的生物—心理—社会—自然医学模式,重视心理即情志在保持健康和疾病中的致病作用。其后,历代实践既多,心理治疗的理论和方法又不断有所发展,逐步形成了中医独特的心身疾病观和一整套心理疗法。《内经》云:
“怒伤肝,悲胜怒”“喜伤心,恐胜喜”“思伤脾,怒胜思”“恐伤肾,思胜恐”等,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致病,单靠药物治疗是远远不够的,心病还需心药医,中医历来重视心理纠正,有以情易情的治疗方法,兹举例说明之。
明代李时珍为了修订《本草纲目》,到处去采药问方。这一天他路过一座府城,见城门口围着一堆人,在看一份告示。
那告示说,本府知府得个怪病:通身不痛不痒,不烧不冷,却整天不思饮食茶水。如有高明郎中能妙手除病,愿谢纹银百两。李时珍想,我多年行医,各种病证也诊过不少,不知这病是何症;如果诊好了,将来修《本草》也会给后人多留一条验方。心动手伸,一下子把告示扯了,看告示的人见他风尘仆仆,衣裳破旧,都说:“你这过路郎中吃了豹子胆!
府城的郎中都没有诊好,你诊得好?莫让屁股开花啊!”知府的家人心里也看不起李时珍,但见告示已经被扯了,只好把他带回府衙。老爷已经病得骨瘦如柴。
李时珍见了二话不说,先把知府的两只手脉一拿,心里有底,才对他说:“你这病本不是什么大病,只是那些郎中乱用人参鹿茸给耽误了。“我得的什么病你快说,说对了有重赏!”李时珍说:“老爷的病是经血不调,只要吃了我的药包好不误。”“什么?什么?”知府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连忙追问。
李时珍对知府又重说了一遍:“老爷这个病是妇人之症,每月经潮不定,只要吃我几包药管保药到病除。”“胡说!”
知府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你是哪处刁民,敢假充郎中来蒙哄本官?快实招免打。”李时珍不在意地一笑,对知府说:
“我说的句句是实话,你要不信,只怕病就好不了。”知府见李时珍还敢反驳,气得半死,他手拍床梃喊人:“来人啊!把这个刁民给我打出去!”家丁一拥而进,把李时珍连打带搡地赶出大门。李时珍回头对知府说:“不要打,过些时日,我还是要来讨诊病钱的。”赶走了李时珍,知府越想越好笑。他想,我的病看过的郎中不少,他们虽说本领不大,也没有一个像这过路郎中那样疯癫的,把个男人当成女人诊,这真是世上有五谷杂粮,人有千奇百怪。每天,他想起这件事就要大笑一阵,说也怪,往日他不感到饿,笑过以后就晓得饿了,想吃东西。开头只想吃粥,过两天就想吃饭了。一天、两天、十天半月……饭量越来越大,身体也越来越健壮,不用再找郎中看病吃药,病就好了。
一天,知府正在后花园喝酒赏花。
家人进来说李时珍又来了,口口声声要讨上次看病的钱。知府听说上次那个疯疯癫癫的过路郎中又来了,有心要戏弄他,就叫把他带上来。李时珍刚进知府喝酒的花亭,知府就问:“莫不是你又扯了告示来给我看病?”李时珍说:“你的病上次我诊好了,这次是来讨诊病钱的。”
知府一听,咦!这个过路的郎中还想讹我的钱,真是老鼠捋猫胡须,想找死!
他把手里的酒杯朝桌上用力一砸,拍着桌子对李时珍说:“你哪给我看过病?莫不是讹老爷的钱不成?”李时珍说:“我看病向来是按病收钱,贫寒人家无钱也诊,还要送他的药,哪里谈得上讹老爷您?”“不是讹钱,你没有看病,没有给药,为啥跑到我府衙来要钱?”李时珍说:
“我没有看病,你的病是怎样好的?”知府得意地说:“上次你胡说老爷是经血不调,男人得了妇人病,我想起你说的话就想笑,病就慢慢好了。”
李时珍说:“你的病还是我诊好的,钱还是赖不脱的。”知府见李时珍说他赖账,气得眼珠翻白。“你说老爷的病是你诊好的,你说出病证我听听,说对了症就算了,要是瞎说,老爷就办你强嘴胡说、欺骗官府之罪。”李时珍说:“实言相告,你得的是气闷在胸、五焦不通的阴郁惘忡之症。”“那你为什么要说我得的是经血不调的病呢?”李时珍一笑,说:“你这病只有用笑才诊得好。一笑百病除。自能散气顺心,通脉活血,疏郁愁为畅意,要是我直说病证,你就笑不起来,病也诊不好。我故意说你男人得了妇人病,你会觉得荒唐,想起来要笑,病才好得了。”知府听李时珍说得有枝有叶,入情入理,他才醒转过来,知道李时珍是医道高明的医圣,恭恭敬敬地把李时珍送出了大门。
李时珍出名后,求医者甚多。有的病人已经请别的医生看过,但不见效,还要请他再看看。有一回,李时珍路过某镇,镇上一位财主拿出前几天一个郎中开的药方说:“我吃了这药一点儿也不见效。”李时珍一看,药方上开的“四君子汤”,共是四味中药:人参、白术、茯苓、甘草。李时珍给财主一按脉,病人气虚,服“四君子汤”没错。他摊开纸笔,略思片刻,替财主另外开了一张药方,也是四味中药:鬼益、杨木包、松腴、国老。
李时珍让病人按药方连服半月。财主见这四味药自己从未服过,心中高兴,连服十五天,果然药到病除。财主登门向李时珍道谢:“还是您的药方灵呀!”李时珍笑道:“我给你开的药也是四君子汤:
人参的别称叫鬼益,杨木包也就是白术,松腴正是茯苓,国老和甘草本是同一味药啊!”财主听罢,半天没回过神来。
李时珍了解病人轻医的心理,故作玄虚用了中药别名开方,以解除其心理顾虑,果然奏效。
清代著名医家程钟龄临证经验丰富,别人久治不愈的疾病,经他治疗常能奇迹般地康复,名噪一时。话说有—富翁,身患足痿,欲行必以手持物方可缓慢移步,服过许多药皆无效。他久慕程钟龄的大名,让人抬了去求治。程钟龄见他六脉调和,得知病人遍服中药无效,断定这是心病,非药物所能治,决定施计治疗。
程钟龄预先在病人住的房间里摆上许多古玩,并特意在病人坐凳旁放置了一个瓷瓶。他向病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古董收藏室,所藏之物皆属珍品。”他一一告诉病人它们的价值。最后,他指着瓷瓶说:“这是我的传世之宝,十分稀罕,千金难求。”实际上,包括瓷瓶在内的所有东西都是赝品,只是病人外行,被蒙在鼓里罢了。
病人在屋里闷坐了两天,见程钟龄既不处方,也不嘘寒问暖,甚至回避见他,憋得心慌。第三天,他决定出去走走。
因离开重物难以迈步,他只好就近抱着瓷瓶小心翼翼地起身。
岂知程钟龄在旁边窥视已久,待病人举步欲走时,程钟龄突然出现,猛喝道:“你好大的胆!竟敢偷走我家的宝瓶!”病人一惊,手一软,瓷瓶从手中滑落到地上,摔得粉碎。这下病人大惊失色,垂手痴立在那里。程钟龄见病人不靠支持物已能站立,心里十分高兴,暗自思忖:这病已去几分,应该趁热打铁。于是,他上前握住病人的手说:“你别害怕,跟我来!”那人竟跟在程钟龄身后走出屋外,他举步平稳,行走如常,多年顽疾一下子就治好了。
程钟龄这才告诉病人,他摔碎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稀世之宝,是为了解除心理上压力、转移注意力而设的计谋。病人恍然大悟,连声赞扬程钟龄的高明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