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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伺机而起

河东节度使驻节晋阳,其地即是今日的山西太原。山西省表里山河,自古称为形胜之地,魏末的高欢、隋末的李渊,都从太原起家,从而成就其霸业。五代时因与北方的契丹为邻,配置强将重兵,地位更加重要。潞王李从珂因为石敬瑭深具人望,不愿意将他放置在兵强马壮的北方大藩,所以迟迟不肯任命他的新职。至此,因皇太后及公主的一再劝说,石敬瑭又久病骨立,看似不足为患,方才慨然允其归镇,仍为河东节度使。不过,这并不表示皇帝对石敬瑭已经没有顾忌之心,而石敬瑭亦绝不敢掉以轻心。

石敬瑭回去之后,更是小心防范,他的妻子有次回去参加李从珂的生日宴会,想早点回来,李从珂却醉醺醺地对她说:“这么着急回去,是不是要和石郎造反呀?”妻子回来告诉了石敬瑭,这使石敬瑭更加相信李从珂对他疑心很重,因为酒后人常说些平时不说的心里话。从此石敬瑭就开始为以后做充分的准备。一方面在京都的来客面前装出一副病态,说自己没有精力治理地方政务,以此来麻痹李从珂;另一方面,他几次以契丹侵扰边境为名,向李从珂要大批军粮,说是囤积以防敌入侵,实际是为以后打算。李从珂被他蒙在鼓里,屡次上当,但石敬瑭的部下却看了出来,在朝廷派人慰劳将士时,有的人就高呼万岁,想拥立石敬瑭做皇帝以功邀赏。石敬瑭害怕事情泄露,就将领头的将士共三十六人全部杀死。

石敬瑭把自己在洛阳和诸道的财产货物全部收归晋阳,托言说用来赞助军费。人们都知道他有异常的打算。后唐末帝夜间与自己亲近的大臣们从容谈论说:“石郎和我是非常亲的亲戚,我对他没有什么猜疑的事情。只是流言蜚语不断传来,万一我和他失去了和睦关系,用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呢?”大家都不回答。

端明殿学士、给事中李崧退下来,在背后与同僚吕琦说:“我们这些人受皇上的恩宠深厚,怎么能等同于一般人,和他们一样袖手旁观!您准备拿出什么计策?”吕琦说:“河东那里如果有异常的阴谋,必然要勾结契丹国作为援助。契丹国的太后述律氏由于自己的儿子李赞华住在中原,屡次要求和亲。只是他们要求释放突欲的条件未获得满足,所以和亲的事情没有成功。如果现在能放还突欲,与他们议和,每年赠送大量礼物钱财给他们,他们必然欢欢喜喜地接受调遣。这样,河东那里虽然想蠢蠢欲动,也成不了气候。”

李崧说:“这也是我的想法啊!然而钱、谷都得经过三司才能支出,最好再和张宰相商量一下。”便把这个计划告诉了张延朗,张延朗说:“按照学士的计谋,不但可以控制河东,也能节省十分之九的边境军事费用,没有比这个计策更好的了。假若主上听从了这个主张,只管责命老夫去办理!我建议从国家财库之外搜集这笔钱财,供给这项开销。”一天夜晚,李、吕二人向末帝秘密地提出了这个办法。末帝听了大喜,称赞他们二人忠心。二人私下起草了一封给契丹国的书信,等待末帝的命令。

过了一段时间,末帝把他们的计谋告诉了枢密院直学士薛文遇,薛文遇回答说:“用天子这样尊贵的身份,屈身侍奉夷狄这样的邦国,不是耻辱吗?另外,那些虏人,如果按照从前的惯例要求娶我们的公主,我们用什么理由拒绝他们?”又说:“安危托于妇人。”末帝的主意便改变了。一天,末帝紧急召来了李崧、吕琦二人,大发脾气,指责二人说:“你们这样的人都能知古达今,要帮助君主获得天下太平,可是你们却为我提出这样的谋划?我的一个女儿还在乳臭未干的年龄,你们想把她抛弃到沙漠里去吗?况且要拿出我们养育贤能的钱财输送给胡虏邦国,你们的用意是什么?”与契丹交好的机会就这样丧失了,后唐没有抓住机会争取潜在的对手,从而为石敬瑭借助契丹的势力进行叛乱提供了契机。

石敬瑭利用自己生病的条件,会客访友时,口口声声地说自己身体虚弱,不胜政务,以遮人耳目,暗地里扩充兵力,积蓄军粮。当时,后唐政府为了防御北方契丹国的侵扰,把大部分中央禁军布防在幽州和并州。借口备边,石敬瑭请求朝廷增兵,又要朝廷替他向河东富裕人户征粮。另外还向镇州(今河北正定)征收五万匹绢送给他的总管府,说是用来换买军粮的。还要镇州、冀州捐献一千五百辆车运粮到他辖内的代州(今山西代县)。这样,石敬瑭借口防御契丹,向朝廷索要了大量兵力和军粮,并以朝廷的名义收了许多额外的摊派。

为防止以后有变,弄得措手不及,石敬瑭决定试探李从珂,就上书假装辞去马步兵总管的职务,请求到别的地方任节度使,如果李从珂同意就证明他怀疑自己,如果安抚让他留任就说明李从珂对他没有加害之心。但李从珂却听从了大臣薛文遇的主意,薛文遇说:“河东调动也要反,不调动也会反,时间不会太长,不如先下手为强。”李从珂就下令派石敬瑭去他处任节度使。

末帝任命建雄节度使张敬达为西北藩汉马步都部署,督促石敬瑭到郓州赴任。石敬瑭接到命令,疑虑惧怕,便和他的将佐商量说:“当我第二次来河东任节度使时,皇上当面答应我,一辈子不再派人来代替我,今天居然有这样一道命令,莫非是和今年主上过春节时,和公主所说的那件事一样吗?我不造反,朝廷就要先发制人,我怎么能束手待毙,死在道路上呢?现在我暂且上表说有病,来观察朝廷的意图,如果他们宽大对待我,我还会当好一个臣子,如果派兵来攻打我,我就改变态度考虑如何对待他们了。”他的幕僚段希尧极力建议抗拒朝廷命令,石敬瑭因为他为人质朴直率,没有责怪他。节度判宫华阴县人赵莹劝说石敬瑭到郓州赴任。观察判官平遥县人薛融说:“我薛融是一介书生,不熟悉行军作战的事情。”刘知远说:“您长期统领兵马,深得士兵的拥护,现在占据有利的地点,人马精锐强壮,假如起兵,传发檄书,就可以完成帝王的事业,为什么要听从一纸诏书,就自己投身虎口呢?”掌书记洛阳人桑维翰说:“当时主上初登皇帝大位的时候,您进京上朝拜见,主上难道不懂得蛟龙不能放它回到深渊去的道理吗?然而最后还是把河东地带交给您,这原是天意的安排,借给您一件锋利的兵器呀!明宗先皇帝希望把帝位留给够资格的人来继承,可是当今主上却以庶族分支出身的庶子身份继承皇位,人心不服,众人不肯归附他。您是明宗先皇帝的爱将,今天主上却把您看成是谋反叛逆的人,这就不是低头谢罪可以获得宽容和赦免的事情了,而只能竭力做好保全自己的准备。契丹国主与明宗先皇帝缔约结为兄弟,现在他们的部落就在附近的云州、应州,您如果能够推心置腹降尊投顺联络他们,万一发生紧急情况,早上呼唤他们,晚上就能来援救,还怕什么事情办不成?”石敬瑭由此下定了造反的决心。

在这以前,朝廷怀疑石敬瑭有二心,曾任用羽林将军宝鼎县人杨彦询为太原府副留守。石敬瑭即将起兵造反,也把心思告诉了杨彦询。杨彦询说:“不知道河东现在的兵力和粮食有多少?能够和朝廷的兵力相匹敌吗?”石敬瑭左右的人员建议杀掉杨彦询,石敬瑭说:“唯有团副使这一人,我自己要保全他,你们这些人不要再说了。”

昭义节度使皇甫立向朝廷报告,说石敬瑭谋反。石敬瑭上表给朝廷,说皇帝是养子,不应当继承皇位,请把皇位传给许王。末帝把石敬瑭的表章撕成两半扔在地上,下诏书回答他说:“你同李从厚本来关系并不疏远,可是你把他抛弃在卫州的事情,天下人都知道。让位给许王的话,什么人肯相信!”末帝下制文,削夺了石敬瑭的官职爵号。末帝任命张敬达兼太原四面排阵使,任命河阳节度使张彦琪为马步军都指挥使,任命安国节度使安审琦为马军都指挥使,任命保义节度使相里金为步军都指挥使,任命右监门上将军武廷翰为壕寨使。而后又任命张敬达为太原四面兵马都部署,任命义武节度使杨光远为副部署。又任命张敬达负责主管太原行府的事务,任命原彰武节度使高行周为太原四面招抚、排阵等使。刘光远出发之后,定州军发生叛乱,牙将干乘县人方太领兵讨伐平定了定州的叛乱。

张敬达带领三万士兵在晋安乡安营扎寨,向朝廷奏报说西北先锋马军都指挥使安审信叛变投奔晋阳。安审信是安金全的侄子,石敬瑭与他有旧交。在此以前,雄义都指挥使马邑县人安元信带领自己部下六百余人戍守代州,代州刺史张朗待他很好。安元信秘密地劝说张朗说:“我看石令公是一位长者,他干事必能成功。您何不暗中派人与他联络说明自己的意向,这样可以保全自己。”张朗不肯听从,由此二人互相猜疑忌恨。

安元信谋划杀死张朗,没有成功,他就带领自己的人马投奔安审信。安审信便率领自己的数百骑兵与安元信的人马一起投奔晋阳。石敬瑭对安元信说:“你看到了什么样的利害所在,要舍强归弱?”安元信回答说:“我安元信并不能懂得星象、识别气候,只是观察人情世事做出判断而已。作为帝王,能够用来统治天下的东西,没有比信誉更重要的了。现在,主上对令公失去大信,关系亲近而且尊贵的人尚且不能保全自己,何况那些疏远而且卑贱的人呢!他的灭亡翘足可待,又怎么能够称得上强大!”石敬瑭听了高兴,委任他管理军中事务。振武西北巡检使安重荣戍守在代北,他也率领步兵、骑兵五百人投奔晋阳。

安重荣是朔州人。朝廷任命宋审虔为宁国军节度使,并充任侍卫马军都指挥使。石敬瑭的儿子右卫上将军石重殷、皇城副使石重裔听说石敬瑭起兵造反,躲藏到民间市井之中。石敬瑭的弟弟沂州都指挥使石敬德杀死自己的妻子、女儿然后逃跑了,但不久就被抓获,死在狱中。石敬瑭的叔伯弟弟彰圣都指挥使石敬威自杀。秋季,官府捕获了石重殷、石重裔,杀了他们,并把窝藏他们的人家全族都杀害了。

张敬达派怀州彰圣军去戍守虎北口,该军指挥使张万迪带领五百名骑兵投奔河东。朝廷下诏,把他家中的所有人全部杀掉。

石敬瑭慌不择路地勾结契丹做了儿皇帝,从此留下百世骂名,成了臭名昭著的卖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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