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五年,张居正从一个翰林院的编修成为当朝的首辅。张居正也在神宗的支持下实行新政,同时又以辅臣兼皇帝老师的身份,时时对皇帝进行教育。不仅张居正在政治上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他的两个儿子也都相继考中。万历五年(1577年),也就是张居正次子中进士及第那年,张居正的父亲在九月病故。对于一般人而言,老父的去世只不过是家庭私事。然而对于张居正这样众目睽睽的首辅大臣而言,如何处理亡父的丧事竟蒙上了一层浓烈的政治色彩。终于酿成了一场轰动一时的“夺情”风波。
张居正的父亲张文明,自治卿,号观澜,在科场仕途一直都不是很顺利,连续考了七次乡试,都名落孙山。在他20岁那年补了个府学生,一直到死,仍旧还是府学生。父以子贵,儿子既然是内阁首辅,父亲就非同一般了。万历五年,74岁的张文明患病,张居正本想请假省亲。但是正赶上皇上大婚,作为内阁首辅,他没有办法脱身,只得等到大婚以后再告假。原本想在万历六年夏初回到江陵探望老父亲,不料,万历五年九月十三日父亲病逝。九月二十五日,噩耗传到北京。第二天,张居正的同僚、内阁辅臣吕调阳与张四维上疏奏明皇上,引用先朝杨溥、金幼孜、李贤的“夺情”起复故事,请求皇上挽留张居正。明朝内外官吏人等有丁忧的制度。在遇到祖父母,亲父母的丧事,自闻丧日起,不计闰,守制二十七月,期满起复。“丁忧”指亲丧二十七个月中,必须解职,期满而后,照旧做官,称为“起复”。在二十七个月中,由皇上特别指定,不许解职,称为“夺情”。张居正照例咨吏部,请放回原籍守制。吏部随即就接到圣旨:
朕元辅受皇考付托,辅朕冲幼,安定社稷,朕深切依赖,岂可一日离朕?父制当守,君父尤重,准过七七,不随朝,你部里即往谕著,不必具辞。
自从隆庆六年六月,张居正当国以来,这五年三个月的时间,整个国家安定了,政治上了轨道,经济有所发展,北边的俺答屈服了,张居正是形成这个局面的一个必不可少的人物,15岁的神宗处处依赖于他的老师,造成了张居正非留不可的局面。不许守制的上谕下来了,张居正再次上疏请求,自称“是臣以二十七月报臣父,以终身事皇上”,但是语气不是十分的坚定。后来张居正又上《再乞守制疏》,神宗和吕调阳、张四维说起,即使张居正再上百本,也不能准。夺情的局势既成,张居正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他提出了五个条件:
(一)所有应支俸薪,概行辞免。
(二)所有祭祀吉礼,概不敢与。
(三)入侍讲读,在阁办事,俱荣青衣角带。
(四)章奏具衔,准加“守制”二字。
(五)仍容明年乞假葬父,便迎老母,一同来京。
神宗除了对他所提出的第五条不同意外,其他一律答应。这就是张居正的“在官守制”。为了表明他的虔诚之心,特地辞去了俸禄。神宗过意不去,向内府及衙门下旨,给张居正更好的俸禄待遇。神宗以这种方式表明了他对张居正“在官守制”的支持。“夺情起复”的局面终于定下来了,张居正于七七之后仍入阁办事,大权在握。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一种安排激起了一些官僚的强烈反对,是神宗和张居正都没有料到的。
反对最为激烈的是,翰林院编修吴中行、检讨赵用贤、刑部员外郎艾穆、主事沈思孝,他们都写了措辞很严厉的奏疏,弹劾张居正。十月十八日,张居正的门生吴中行首先上疏,吴中行上疏的第二天,张居正的另一个门生,隆庆五年进士赵用贤也上疏。第三天,艾穆、沈思孝又联名上疏。这些人上疏谴责“夺情”,出发点当然是传统伦理纲常,其中也夹杂着对张居正的不满情绪,使“夺情”又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政治色彩。奏疏呈进之后,司礼太监冯保将其给张居正看。张居正很生气,准备对四个人实行廷杖,用这种非常的手段来制止这种风气的蔓延。其他官员知道这件事情后,向张居正求情,请求他宽恕上疏反对“夺情”的四个人,结果还是没有能挽救他们。十月二十二日,神宗降旨:
命锦衣卫逮吴、赵、艾、沈四人至午门前廷杖。吴、赵二人各杖六十,发回原籍为民,永不叙用;艾、沈二人各杖八十,发边关充军,遇赦不宥。
在七七之后,张居正虽然不入阁办事,但是对于国事,从未放手,内阁的公文,一直送到孝帏批阅。到十一月初,七七已满,选定初六为好日子,又入阁办事。
确实,“夺情”事件可算得上万历五年政坛上的一件大事,它的影响很大,震动了朝野,民间也议论得沸沸扬扬。然而伦理纲常的力量,始终还是敌不过强大的政权力量。在反对“夺情”的人群中,也有一些人打着伦理纲常的幌子,对张居正和万历新政有所不满,企图迫使张居正离职,以达到中断新政的目的。也有一些人处于道德方面的考虑,为了端正民俗民风,而冒着生命危险犯颜。对于张居正而言,在衡量新政与守制之间的轻重后,也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策划了“夺情”事件,并坚持到底,毫不退让。他的手段我们先不做评价,他的精神倒是令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