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之于W,渊源太深。
W似乎专为漫画而生,他长得就很漫画,颀长、高颧、短髭,加上夸张的瘦,整个就一拉长版的鲁迅。穿上长衫,像一张单薄的纸片;穿上夹克,就是一根移动的竹竿。单凭这一个性鲜明的相貌,撂人堆里一眼即可逮着。那个高高的戳在那儿的清癯身影,有鹤立鸡群般的遗世独立,自然亦有几分卓尔不群的孤单。
是漫画,让骨瘦如柴的W内心无比丰盈、强大。
也许,每个传统意义上的漫画家都是一个叛逆者。
冗长的会上,W一声不响地坐在下面,其实他没闲着,随手几笔便在纸上勾勒出台上慷慨陈词的领导漫像。那时他是个愤青,嬉笑怒骂,笔挟风雷,漫画里充满了对时事的针砭。那是十多年前,那时我们一起在一家企业报共事,头版开设的W时事漫画专栏,像一道新鲜热辣的川菜,它的麻辣劲爆令读者的口味大开,让一张如白水一般平淡无奇的企业报有了几分自己的个性。但是偶尔显现的锋芒却也经常让高层提心吊胆,党委书记曾当面劝诫:“你的漫画应该少点讽刺,多点幽默!”
尖锐和棱角注定属于青涩的青年时代,虽然画笔一直属于W。
在如今这个80后记者一统天下的都市报,60后的W戏称自己是报社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非遗”的主业是摄影记者,画画则是他的终身职业。
轻描淡写20余载,惯看春风秋月。
时事漫画仍然在画,画中流出的除了新闻记者特有的敏锐,也有了岁月沉淀下的些许从容。任何社会、任何时代,都会有阳光照不到的阴暗,关键看表达这些时所持有的态度。W不似从前的剑拔弩张、尖锐讥讽,他只是把这些现象一一晾晒出来,以寥寥笔墨将细节点化,剩下的让看官自己品味、琢磨,你若有所悟也好,你拍案叫绝也罢,并不关他的事。他只是以他手画他心,别无旁骛。
再看他的童趣漫画,画中孩童的憨朴纯真、顽劣调皮,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丰子恺的那些儿童画,淡淡的笔痕,通透的写意,随意描摹人生最难忘也最美好的童年时光,盎然的不仅是趣味,画里画外弥漫着似有若无的人生禅意。
心安气定,笔墨如斯。人生不过就是这样一幅水墨画,轻轻点化,逝者有痕。
(此文曾是四年前应W之邀,为他的漫画展写的一篇前言 。现在放入本书,感谢W为书中友情提供的珍贵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