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焰雪在净心殿外的窗户下摔断了胳膊,此事一出宫中风言各异。皇后依旧平淡处之,既没落井下石也没派人送药材安慰乔焰雪,算是将乔焰雪当做了透明,也再一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尹妃欢欢喜喜的在殿中看了三日歌舞,美酒据说饮了十坛,是整个宫里最开心的人。其他各宫便有些不同,得宠的几个妃嫔悄悄欢喜,不得宠的妃子们便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而认为乔焰雪可怜命苦的女子,竟然占了多数。
枫华轩中,乔焰雪托着一只胳膊,望着妍儿费力提起井中的水桶,忧心道:“妍儿……”
妍儿回头见她站在井边,慌张道:“您怎么出来了?您的手还没好呢?”
乔焰雪的胳膊断了,孟辰瀚并未给她请太医,还是妍儿替她小心绑上的。多亏了上一次孟萧雨留下的镇痛药,外敷了许多,这才止住了血。她也没有闲暇,虽然断了一只胳膊,却仍旧需要在净心殿打扫。孟辰瀚看见她断手吊在布条上,只说了一句话:“果然是鸡犬一流。”
乔焰雪听见此语,只是轻轻的低下了头,不再引起孟辰瀚一丝注意。
枫华轩中无人待见她们主仆,妍儿每日干完自己的粗活便要帮乔焰雪洗衣做饭,小心翼翼的用上次孟萧雨留下的补品改善她的伙食,希望她快些好起来。当然,这一切也都被人耻笑鄙夷。宫中传得最多的还是乔焰雪蜡黄样子,迟早会归西。
过了几日天气微微转凉,不再如前几日燥热。二更天,乔焰雪身子疼痛难耐,服了一碗镇痛药仍旧不见效果,独自一人出了房门站在院中花树下出神。
没有蜀国消息,便没有解药。她不知道黑衣人是谁?也从未再见过此人。暗中帮助她的人是谁,她依旧毫无头绪,却隐隐觉得这个人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在这冰冷残酷的蜀宫里,唯有每次抓着白底蓝花的瓷瓶才会觉得微微温暖。她不是一个人,除了妍儿还有一个不知道身份的人在默默的关心她。
可是,恩人可知道她是被人下了蛊毒控制住么?镇痛药的效果虽然明显,却决不能与蛊毒抗衡。苟延残喘至今,她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今夜的日子这般特殊,该来的总会来的,即使你根本不想也不敢面对。
“咚咚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三长两短,不急不缓。乔焰雪惊愕的望着枫华轩的大门,不知道来人是谁。黑衣人从来都是在她毒发时赶来,羞辱一番复又破门而去,岂会正大光明的敲门。缓缓的调整了自己的呼吸,扶着胳膊慢慢走了过去。或许,是值夜的宫女呢?
门被打开,一个陌生的小内监孤独站在门外,面上温和眉眼浅淡不似恶人。乔焰雪一愣,轻轻道:“你找谁?”
小内监从袖中摸出一只竹管递给乔焰雪,温和道:“姑娘看后便知。”
乔焰雪愣愣的接过,小内监转身离去,眨眼便消失在了枫华道旁的花木中。
乔焰雪愈发惊愕,关上大门慢慢的走回房中,借着烛光打开竹管,却发现只有一张小纸条。平淡无奇的素宣纸,俊逸潇洒的字迹带着三分随意一分卓然,让人观之可亲。
乔焰雪心头一暖,细细看了纸条,登时面如土色。
纸条上明明白白写着两件事,一是一品大员尹化鸿如今气焰高涨,俨然成为孟辰瀚最大的宠臣。二是吏部尚书杨文博的儿子与南蛮私通,举家贬职流放。这两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他国最少三月不能得知的政事。三月后,若是消息不灵通的或许还不会知晓。只要是她拿着这消息给南平国,南平就可以将消息售与他国。若是售与南蛮,定会保全杨文博一家。而身为吏部尚书的杨文博无论去了哪一国,都能凭借在蜀国掌握的秘闻成为他国的谋臣,蜀国的敌人。若有人打蜀国的主意,亦可暗中密会尹化鸿,若是买通了,孟辰瀚失了左臂,若是买不通,他国亦不会有任何损失。
可是,这消息可靠吗?
乔焰雪暗暗思虑一番,面上的神色愈发凝重。她颤抖着拽紧纸条,咬牙良久终是寻来狼毫,轻轻将纸条内容誊写了一遍。纸条刚刚誊写完毕,她的手便抽搐起来,笔墨立时被打翻,溅了一地乌黑。乔焰雪咬着牙将纸条压在镇纸下,终于仰面栽了下去。
身体蜷缩成诡异的姿势,断裂的胳膊一次次的抽搐带来前所未有的痛楚。就在她以为自己今夜便要亡命之时,黑衣人再一次出现了。
依旧是黑巾蒙面,精光四射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的心灵,冷眼看着乔焰雪口吐白沫的样子,低声道:“没有解药,你居然能撑过半月,我还真是小瞧了你。怎么,很痛苦?”
乔焰雪不自禁的痉挛着,嘶哑道:“救我……”半月来,她忍受的痛苦不足道与万一,可是她真的不想死。靠着不知是谁给的镇痛药,她撑到了今夜,却清楚的知道今夜亦不会有解药。
黑衣人冷冷道:“我说过,没有消息便没有解药。”
乔焰雪忍着腹内绞痛,嘶哑道:“皇帝痛恨南平人,阴险又冷酷,我真的没办法……”
黑衣人冷冷打断她的话,不屑道:“若是容易,又何须让你去?”冷冷的踢开乔焰雪挣扎的双腿,冷漠道:“我不知道你还能挨多久,但却可以告诉你,你会一次比一次痛苦!”
“放过我……我……”乔焰雪颤抖着一步一步往他爬去,仰头哀求道:“放过我……我真的很痛苦……”
“你做梦!”黑衣人退后一步,仿佛怕沾染上她身上的蛊毒冷笑道:“我不会放过你,南平国也不会放过你,若是你死了,你的姐姐就会前来接替你,她一定会你比你更痛苦!”
“不要……”乔焰雪秀眉紧拧,嘶哑着哀求最后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