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这个平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后面要发生的事肯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自从认识了祈诺祈言之后,我就仿佛生活在电视剧里,再不可思议的事出现在我生命里都不觉得有多惊慌。
我觉得苏灵珊不来找我继续谈要换回他们这件事,肯定在预谋着另一件事,但是我最怕的就是她突然转了性格,改喜欢祈诺了。
那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大年初三,我拿我写的对联去“安倚居”。展爷爷有个规定,每年大年初三,他所有的门生都要写副对联送给他作新年礼物,谁写得最好,谁的就被贴在门上。
我写的是:日日朝朝念平安 天天年年求安康。
自知写得没什么特色,还列不出横批,放弃了,拿了两联就去了展爷爷那。
展爷爷今年来送对联的门生总共十来人,只因展爷爷挑剔苛刻,所以来的几人,在书法上都是颇有些造诣的。
我刚到,就看到展凯扬在大厅里剥橘子吃,一脸的无聊。
看到我来就给我传悄悄话:“小末,今天出了怪事,我爷爷收了一个很奇怪的学生,我哥哥正对着一个更奇怪的女生献殷勤。”
我笑笑,去看展钦扬,他在教一个女孩写毛笔字,一手一笔的,低头,俯身,还真像那么回事。大家坐了一排,说话聊天,就等展爷爷出来。
我凑过去看是哪个女生能这么好命让我们书法小天才手把手教,刚走近,那女生就抬起头来,我惊住,是苏灵珊。
蝴蝶发夹,大红绵织外套,脖子上一根白色围巾,灵动的大眼直直的看着我,她先打招呼:“罗小末。”
“你们认识?”展钦扬问。
“何止是认识,这位苏小姐可是到我们学校大闹过的。”展凯扬接话。
她停了笔说:“我陪祈诺来,不,应该只能说祈言来,他新年后要到这里来学毛笔字了,前一个月来这做过测试。“
“对啊,那天你来拿字给爷爷看,我说他在测试的学生就是他和勒祈言。那天你不是没等到爷爷出来就先走了,还在纸上写了个药方。“展钦扬说。
他这么一提醒,我真想起来了,一个月前的那天,我离开前看到从内厅里走出来一男一女的身影原来就是他们两个。
“药方?小末你什么时候会写药方?“展凯扬也参合进来。
“肯定是治疗感冒的草药药方吧?”苏灵珊笑。
在树水镇的时候她看我写过,那时候她还说,没想到右手残了左手还能写这么漂亮的字。
说话间,展爷爷已经出来了,旁边跟随的是祈诺。他看到我,微微对我笑了一下,那么礼貌的样子一下就把我们的距离拉远了。
展钦扬说:“他可厉害了,来的第一天就看出爷爷有哪些病症,还让爷爷注意饮食,爷爷很喜欢他呢。”
祈诺永远是这样,懂事,贴心,把别人放在最重的位置。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展凯扬问。
“你有什么是知道的啊?整天跑没人,安倚居一年能来三次我就谢天谢地了。”
展爷爷走了出来,跟在旁边的是祈诺。苏灵珊走过去,展凯扬说:“他们挺配的嘛,也不知道她干嘛要和朵雪争学校那个自恋狂。”
这一句话,让我注视他们起来,他们俩站在一起,到哪都觉得是一对佳人。
残废了的罗小末,长像一般的罗小末,又能拿什么去和一个古典美女苏灵珊比呢。
我们在鞭炮声中把对联拿出来,我用了狂草,其实以我的功底,根本写不好这么草的字,可是我心烦意乱,随便就写了几下,而别人的对联,不仅内容对仗工整,字迹也是浑厚有力。
展爷爷说:“今年我准备选一副对联贴在我们安依居的门口,所以我打算选罗小末这幅,原因是她这幅是今年写得最烂的,我希望贴在门口让她长长记性。练字重在心静专注,这样一幅又潦草又单薄又不认真的对联,也希望大家作为最不好的例子。”
一席话,说得我惭愧死了。
展凯扬在旁边幸灾乐祸:“小末,你难得作为反面教材呀。”
“展爷爷对不起,我这次真没好好写。”我诚恳的说。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这幅字。找瓶糨糊,贴上去吧。”
“真要贴?”我再问一次。
“一定要。”展爷爷斩钉截铁的说。
“可是,横批还没写。”
展爷爷一转头,冲着祈诺说:“祈言,你帮小末这个对联列个横批。”
看来大家都把他的名字认成是祈言了。
他把手放下巴,努力的想了想说:“我觉得安倚居的安已就是最好的横批了。”
展爷爷点头:“那就不用横批,直接贴上去好了。”
对联祈诺要帮我贴,我不肯,自己拿了浆糊。大家都坐在厅里吃饭。喜气洋洋的厅堂,我蹲在门口的板凳上给对联的背面涂浆糊。
祈诺说:“小末,你写字不该写成这样。”
我突然繁衍出一些倔强,我说:“那我应该写成什么样?”
“我知道最近有很多事让你很烦恼。”
“是的,最烦恼的就是你来了景安。”
我不知道我说这句话的用意何在,或许是为了气他,或许是为了窥探他的表情。可是他的表情很平静,一点都没有被我气到,这下换我生气了,我用力的站到凳子上去贴对联,木头板凳不是很稳,祈诺要来扶,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他喊:“不用你帮忙。”
他不勉强,慢慢问了一句:“你的牙怎么样?”
我以为是自己听错。
突然有人在马路上放鞭炮,我最害怕的鞭炮声音,心里一吓,就从凳子上摔了下来,然后稳稳当当的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安静的祈诺,他的身上永远弥漫薄荷的味道,他干净的衣服,安静的目光像是随时让你跌进去,无法自拔。
“小末,你是要吓死我吗?”我感觉到他抱我的手有微微的颤抖,那么认真专注的担心着我,他的目光里还是有我熟悉的呵护。我想那一刻,我相信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我捂着耳朵,来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我说:“我怕鞭炮。”
他放我下来,帮我理一理我有些凌乱的头发,他说:“即使是害怕,也应该去面对。生活就是这样,烦恼没有用,顺其自然是最好。”
我想问他怎么知道我牙的事,可是这时候苏灵珊从大厅里走了出来,拿了一块年糕塞到祈诺的嘴里,祈诺对他温柔的笑了。我就不好再说什么。
烟花爆炸,绽放五彩夺目的光,烟花旋转出一阵一阵的美景。我抬头去看,所有人都站立着看,我不敢低下头来,我怕有人会看见我难过的眼泪。
他们才是一对,而我只不过成了路人,他是树水镇上那个提明黄色灯笼带我从头走到尾的少年,可是他旁边站着的那个人,已经不是我。
他的心里,即使有我,也应该舍弃不下苏灵珊了吧。那么漂亮可人的苏灵珊。
整条街都弥散一股温暖的水气味,我又闻到他身上的薄荷味道。我原来如此眷恋他和他的味道。
回家的途中下了雨,祈诺把大衣立起来给苏灵珊遮,我在雨里淋着,肉球型的手露在雨里。祈言举了一把伞来接我,我故意不要,我看到苏灵珊在看到祈言的时候眼睛里有很明亮的光辉,所以我故意对祈言爱理不理。
祈言跟在我旁边,把伞高高的举着,我冲他发脾气:“我不要你管。”
“大小姐,你又耍什么脾气?”他还是跟着我。
我干脆站在雨里,看苏灵珊和祈诺在我眼前越走越远。
祈言生气了:“没见过你这么神经病的人。有伞不遮。”他也甩了伞陪我淋雨。雨越下越大,祈诺和苏灵珊在我面前渐渐不见,我看着祈言,可是却没有哭。我们雨里淋了很久才上的车,这是我遇到祈诺后第三次淋雨,第一次是在树水镇上要离别的前一夜,他已经决定离开我,第二次是我在景安的圣诞夜再次遇见它,我飞快的逃离他,而这一次,我知道他的决定是要留在苏家。虽然我知道这是他没有办法的选择,可依旧让我无比难过。
我知道时间是一个漫长又坚韧的东西,未来会有怎样的变化我们都无法预知,而他离开的疼痛只会随着日月的变迁此消彼长。让人郁郁而不能忘。
没有了你,我连白天都是黑夜,夜晚也看不到灯光,这样的情况有多糟糕。
到家的时候,我不讲一句话走上楼,蹲在通道中间低泣起来,一个晚上的伤心难过,在这一刻全都迸发出来。祈言蹲下,靠在我的身边。我又觉得这样哭太丢脸,怕吵醒了爸爸,我鼓着通红的眼睛看着祈言。
“今年冬天太冷了,我都冻哭了。”我为自己解释。
祈言慌乱的帮我擦眼泪。
“罗小末,你多么强悍的人,怎么能被寒冷打倒?”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我只不过是过于悲伤。如果眼泪能把悲伤流完,我是不是要等到没有眼泪的那一天,才不会悲伤。
那天我在客厅吃蜜饯,祈言又陪我,他很温柔的帮我擦头发,边擦边唠叨:“罗小末你是不是傻的?我就没见过这么喜欢生病的人……”
我很想把他当成祈诺,可是我看着他停不下来的嘴,我知道他不是祈诺,我对他说:“即使在黑夜里,我也能正确的分辨出你们两来,我曾经以为这是好事,可是现在,我宁可我分辨不出。”
祈言削一个苹果给我:“一切都只是开始,你为什么要这么快放弃?”
祈言难得说一句让我安慰的话,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孩子也是会鼓励人的。
我把自己缩在沙发里,埋在双膝间,从喉咙冒出一句很哑的声音:“祈言,以后,我就当我是你姐姐好不好?”
祈言抗议:“我明明比你大……
我抬起头,在黑夜里用红肿的眼睛看着他,仿佛他再多说一句我的眼泪又要爆发出来。
他抱怨的声音立刻就停了了:“好嘛,你别再哭了,你说什么就什么。”
那一天我突然明白被人丢弃是一件多么痛心的事,我遭遇了,不想祈言也有同样的遭遇,我想我应该接受命运和现实的安排,不要再质疑上帝的选择,我要好好照顾祈言,这是我唯一能为祈诺做的事了。
我拿了话梅吃,因为太酸又换了蜜枣,因为太甜又换了盐津橄榄,因为太咸又换了甘草桃肉,最后我喝了大杯的水,靠沙发的一头。
我知道,当所有的事情都不顺着你的意思走的时候,你就只能让自己顺着这些事情走,毕竟只有这样,你才会开心一点。
没有灯的客厅,挂大钟的墙,祈言的眼亮晶晶,他冲我眨眼笑。我也笑。
从此,就要和这个有点小坏的美少年勒祈言一起了,他或许能带着我摆脱这样复杂的心事。
昏暗的灯光中
看到你的眼
只是一瞬间
成了雷电的烙印
你在我的怀里 却不在我的心里
这幕色的苍穹 藏起了你的心事
却怎样,也藏不住
我那一点点的爱
却怎样,也藏不住
你给我的 温暖情怀
——佐树·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