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力娇
是一个闭塞的小村,远处有一座木桥,木桥通向村里也通向村外。站在木桥向里望,能看见几十幢民房,他们俩就是民房里的住户。
他们俩都是男性,村东一个,村西一个。村东的叫米桥,村西的叫路桥。路桥生性憨直,没有米桥灵透,因此什么都听米桥的。米桥和路桥,就组成了一个自动的王国。
高中毕业后,两个人都回乡务农了,却是一有时间就用来读书。读都是米桥先读完,路桥跟在后面。米桥都看第二本书了,路桥第一本书才磕磕绊绊读了一半。米桥着急,另一半就不用路桥读了,就给他讲,讲故事情节,讲鬼怪狐仙,路桥听得如醉如痴。
长此以往,路桥读的兴趣就小了,听的兴趣就大了,而米桥呢,一天不给路桥讲书,就觉得没了兵,就觉得不是地地道道的国王了。
有一天米桥接到一个电话,是他中学的一个同学,在外地工作,回来度假,想到他们小村看看他俩,米桥高兴地答应了。米桥和路桥,夜半就开始盼望,一直到清晨,这个同学也没来。中午时米桥给这个叫光的同学打了个电话,问他为什么还没到,光回答已经到了小桥,觉得那小桥很像一条龙尾,就摄了几段录像。
米桥和路桥一听,忙跑向小桥,把光领到全村唯一的饭庄吃午饭。光是从外面来的,带来的都是外面新鲜的信息。席间提到互联网、人造卫星、手机跟踪,这些都是米桥和路桥不知道的。
路桥木讷,不声不响听得专注,脸上的神往,让米桥看了很不舒服。平日里,只有米桥给他讲书时,路桥才会有这种表情,而现在都成了光的了。
光口若悬河,大有不收服路桥不罢休的架势。米桥受不住了,他想挽救局面,就情不自禁和光理论,光说出一个道理,米桥反驳一个道理;光提出一件新生事物,米桥就表示无所谓。最后弄得光不说了,本来说好是晚上在这里住宿,也忽然改了主意。
送光到村口,光的脸色也没好转过来。光对米桥说,起初是想把你俩带出去,现在看你们得先转变思想,这小山村太框人了,你们自得其乐我不反对,但要努力吸收新生事物。
光走了,再也没和他们联系。米桥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米桥很快就把光忘了,只有路桥整天忧心忡忡。米桥再给他讲什么,他也不专心了。米桥企图用以往的思想重新吸引路桥,路桥也待理不理了。路桥的心思让光带走了,去了遥远的地方,远离了昔日和米桥构建的世界。
路桥这天背起行囊去找米桥,他来到米桥的家,对米桥说,我们一起走吧,去寻找光,光有无尽的知识,光有新的前程。米桥当时正在家里劈柈子,他家火炉每日都要燃烧柈子,这些从树林里运回的杂木,通过米桥的手一节一节地断开,一节一节地劈碎,就像米桥吐给路桥饱满的思想。
米桥看路桥去意已决,就极力挽留他。米桥说你别走了,你别瞧不起咱这小山村,它的清纯和古朴不是外界能比的。你不是想要我的那件宝物吗,你如不走,我立马给你。
那件宝物是米桥的爷爷留下的,是个唐朝晚期的青铜马,路桥一直喜欢它,但苦于不能成为已有。现在米桥提出给他,路桥的眼前一亮,他立即放下行囊,和米桥达成协议。协议就是米桥还是他的国王,他还是米桥的臣民;米桥还是他的精神领袖,而他依旧拥护和扞卫米桥的城池。
于是他们继续看书,继续讨论问题,继续过着他们的君主制的日子。
可是有一天意外发生了,路桥家新买了电视机,在电视里他看到了十年未见的光,光西装革履,气宇轩昂,光坐在主席台上正组织鉴宝,其中就有一个唐朝晚期的青铜马。光介绍说,这是一匹母马,还有一匹公马流传民间,这匹马和那匹马各值120万。
路桥振奋了,路桥悄悄拿出自己的那匹公马,明白也许光说的另一匹马就在自己的手中。路桥欣喜若狂,决定夜逃,不给米桥一点反应的机会。他怕米桥反悔,这到手的钱,就成了飞向天空的羽毛。
路桥想到这,没和米桥告别,把他的宝物揣在兜子里,趁黑夜走上了村头的小桥。这时他再回头看村里的景象,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望不见。因为他没给它留下任何光明。走前他爬上了电杆,用一把大铁钳给全村断了电。
天地混沌,他再也看不到小村和他的距离了,他身后的王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