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039600000002

第2章 造塔

杨海林

临出门的时候程禹山看看天,太阳还没有出,稠稠的雾气漂得柳树叶子油亮碧绿,管家钱鹭汀就觉得老爷看天的样子有些多余和可笑。

管家钱鹭汀不看天,钱鹭汀对四个轿夫说去吧,每人到南仓房领一顶斗笠,要大点的,免得下雨淋湿了身子。

程禹山听钱鹭汀说这些话时并没有回头,他像只虾米似的佝偻着腰钻进青布小轿。

二太太绮莲赶了来,手里拿着把扬州纸伞。那时钱鹭汀正对着她站着,二太太绮莲瞥了眼那乘小轿,突然觉得有些惶恐。

管家钱鹭汀就转了身,自然也是愣了一下,然后管家钱鹭汀笑笑对二太太说老爷有轿子坐,要伞干吗呀?

二太太绮莲就白了一下脸,却不说话,低了头站在那里。

老爷就说话了,老爷的声音很细,蚊子一般,老爷说带着吧,没准用得着。

一会儿,果然就下了雨,淅淅沥沥,泪珠儿一般。

钱鹭汀跟在轿子后面,就撑起了那把伞。

程禹山探出头说上来吧,一起挤挤。

钱鹭汀就收了伞。轿子不大,只搁下一张椅子,铺着厚厚的一层锦缎儿。程禹山腾出身子说坐吧,一路上我都坐够了。

程禹山自己拣了个角落蹲下,叹口气说也没带个凳子。

钱鹭汀一觉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那把伞被揉成一团扔在他的脚下。

钱鹭汀四下里望一望,袖着手钻出了轿子。

程禹山拿着笔,在山上来来回回地走,他身后的一些树上就有了大大小小的“程”字。

钱鹭汀说老爷您买那么多的树干什么?造塔么?

程禹山笑笑说对,造塔。

是二太太绮莲的主意?

程禹山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程禹山说赶明儿你到江南去一趟,找几个香山帮的木匠来。

程禹山说你也是木匠吧,你刚来时我就注意到你的手了,是手艺人的手。

香山帮的木匠是和老子山上的木料一起抵达淮安城的,一时小城里到处弥散着淡淡的檀木清香和软软的吴语。

但老爷却不着急,催急了老爷才对钱鹭汀说造塔的事交给你去办吧。

老爷又说多和绮莲商量着点,毕竟,是为她造的。

二太太绮莲从前是三庆班子里的青衣,那天老爷听绮莲在戏台上唱了一段《白蛇传》之后就拍拍手对绮莲说你跟我走吧。

绮莲就脱了白蛇的衣裳,脸上的油彩也没洗就坐进了老爷的轿子来到程家大院。

老爷本来指望没事的时候能听绮莲唱两句,可是绮莲偏偏信了佛。

老爷自然没说什么,老爷后来说我给你造个木塔吧,就用你的名字。

地址是二太太绮莲选的,在莲花街,那里过去是程家经营了几百年的一座钱庄。

那天钱鹭汀在钱庄的旧址反反复复地踱着步子,钱鹭汀的步子很特别,一步二尺五,两步为一弓。

二太太问可以吗?

钱鹭汀说可以,说这话的时候钱鹭汀头也不敢抬一下。

图样当然是钱鹭汀设计的,香山帮的木匠接了图样反复琢磨了半天,最后朝钱鹭汀拱拱手说惭愧呀,先生的图样如此精巧繁复,没有一年半载,恐怕难以竣工。

钱鹭汀叹口气说天下名匠出香山,如果你们香山帮不敢接这活,恐怕别的人也不会伸手了。

这样吧,你们先把自家工具拾掇拾掇,晚上到我屋里来。

也就半个月,一座七层四方八角的塔就造好了。

香山帮的工匠拿出程禹山付的所有工钱给钱鹭汀,说先生的图样,我们可以带走吗?

钱鹭汀哈哈大笑,对香山帮的木匠说你们是造不好的,因为这图样不是为你们设计的,快回去吧,别糟蹋了这些钱。

就剩下一地的刨花锯屑没法处置,老爷说先堆到木塔里。

去堆刨花锯屑的长工们回来谈论起那座木塔都啧啧地赞叹,老爷却不信,老爷问真有那么好?

长工们就说去看塔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有的还是专程从徐州赶来的呢。

老爷只是笑,老爷最后说明天咱都去看看。

塔果然造得极好,每一层的四周都浮雕了佛教故事,老爷边看边对钱鹭汀笑,老爷说深藏不露呀,我怎么才看出来?

但二太太绮莲却没有来,作为主角的二太太绮蓬为什么不来呢?

钱鹭汀有些病恹恹的。

老爷说是不是你这些天操劳过度?回去歇息吧!

第七层板壁上雕的是一幅鱼篮观音,老爷看了看,又看了看,最后说这不是绮莲吗?

众人看看那观音,果然是二太太绮莲的模样,低眉顺眼的。

老爷最后忽然皱了眉,老爷说鹭汀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篮子里的鱼竟然没有眼睛?

钱鹭汀看一看,其实只是被漆工无意中填进了一点泥,就说没关系的,明天我把这些泥挖出来。

老爷淡淡地说不必了。

老爷临走时吩咐钱鹭汀,烧。

老爷在回去的路上听说了二太太绮莲的事:二太太绮莲刚刚死了,在佛堂里吊死的。

老爷愣了愣,轿子就拐进大广福寺巷的新宅里。

住进新宅的老爷不再娶妾,才45岁。

老爷的卧室一般不准人进去。

那里挂着一幅檀木浮雕。

是《鱼篮观音》。

同类推荐
  • 安修鲁斯河之龙

    安修鲁斯河之龙

    ,反正她是这样认为的。那里的水最清澈,安修鲁斯河是维拉的家乡,风景也最漂亮,那里也是水龙族的栖息繁衍之地,记忆中,因为那里有她最美好的童年
  • 社会卷(文摘小说精品)

    社会卷(文摘小说精品)

    这是读者俱乐部主编的一套书籍,里面包含青春、情感、家庭、校园、情境、师生、社会、父母、智慧等诸多方面,从不同的角度,向我们阐释了它们的意义,是一本伴随人生的书籍,也是一套不可多得的好书系。
  • 他们看我不顺眼

    他们看我不顺眼

    《他们看我不顺眼》收录了柳恋春近年来创作发表的24个短篇小说,其中多为公开发表的小说和省级文学刊物获奖作品。
  • 猫痕伤

    猫痕伤

    视一切磨难与伤害如猫抓之伤痕,我们便可以心怀悲悯,积极乐观地前行。本文描写一个女IT人员心路历程的同时,勾勒了IT行业形形色色的众生之像。包含励志、悬疑、浪漫、激情、复仇等桥段,希望大家喜欢。
  • 博士家的火灾(原创经典作品)

    博士家的火灾(原创经典作品)

    善读精品美文,拾取久违的感动;体悟百味人生,感受成长的快乐。阅读其间,时而在惊险悬疑的案件中悚然而惊,时而为体察入微的真情潸然泪下,时而又涌动着想针砭时弊的激情……掩卷而思,人性的美丑,世事的善恶,人生际遇的变幻无常不禁让人感慨万千。
热门推荐
  • 饮食本草大全

    饮食本草大全

    本套书是以中医中药、养生药膳、强身健体、防病治病为主要内容的丛书。
  • 逍遥渔夫

    逍遥渔夫

    贝海,整个东海岸最成功的渔船船长,几年时间就被美国东海岸的渔夫们称为传奇人物。神乎其神的找鱼手段,几乎从不出错的识鱼能力,还有每次出航都让无数渔夫羡慕的渔获。不光是论起重量,论起鱼质量和体形也是一等一的。从一个一开始让人看不起,甚至认为根本不懂捕渔的中国小子,变成别人眼中的超级船长,而且比所有干了几乎一辈子的渔夫都要厉害的年青人,有一个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他有一件根本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法宝。正是因为有了它,这才让一个啥也不会的毛头小子变成了让无数渔夫羡慕的传奇。新书《山洼小富农》上传了,希望各位大大多多捧场,多多收藏!http://m.pgsk.com/info/1004929121
  • 清润糖水

    清润糖水

    本书内容丰富,实用性强,通俗易懂,是普通大众的有益参考书。轻松快乐入厨房,美味营养又健康。材料简单,方法易学,就地取材,为你呈上飘香扑鼻的美食。
  • 冷情少女:我不会爱你

    冷情少女:我不会爱你

    她冷漠,她冷淡,她做事不留情面,进入夏英的第一次,被冷酷帅气的景爷牵走,引起全校女生的惊呼。扬言说要保护她。却让她成为全校女生的公敌。她不需要任何的的保护,她冷漠的回绝他,无视他。她与他家族联手合作,她却慢慢地习惯他的存在,但她,不会爱他。
  • 野狼沟传奇

    野狼沟传奇

    这部小说由五个故事组成:《黑瞎子沟传奇》、《豹子沟传奇》、《野狼沟传奇》、《兴安野猪王》以及《虎峰山传奇》。描写了抗日战争期间东北抗日联军在白山黑水之间与日本侵略者斗智斗勇的英雄事迹,情节紧凑,引人入胜。
  • 中国历史名人之八(中国历史名人传记)

    中国历史名人之八(中国历史名人传记)

    朱元璋当元末农民起义之际,驱走了蒙族统治者,建立了汉族新政权——明朝(公元1368~1644年)。建国之初,人心是振奋的。全国上下,久乱思治。在一个时期里,经济繁荣,社会安定。明朝发生过的“大事”,择其要者,阐介如下。伴随着这些“大事”,就是本卷中出现的“名人”,读者可以从本卷中详细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名人的详细传记资料。
  • 清风剑之江湖累

    清风剑之江湖累

    我的朝廷跟武林。他们说朝廷跟武林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事物,朝廷有自己的规矩,武林也有自己的规矩。
  • 逃婚事变:恋上恶毒皇后

    逃婚事变:恋上恶毒皇后

    她为了躲避一次又一次相亲,她为了忘记那曾经忧伤的眸子,毅然决定作为第一个人类穿越时空的试验品。却不料有去无回,命悬一线,劫后余生,她成了别人眼里的恶毒皇后。
  • 外星殿下的宠妃:相亲相到外星人

    外星殿下的宠妃:相亲相到外星人

    大龄剩女遭遇外星王储,看剩女如何玩转外星宫廷。苏三三,小名小三,大龄剩女,永城一家小医药制剂公司的文员,终日为五斗米折腰,在经历了惨痛的、血泪淋淋的一百次相亲后,终于遇到了自己梦中的白马王子——流年!流年,市医院的外科副主任,海归,年轻有为,文质彬彬,不但学识渊博而且非常富有,像他这样优秀的男人居然拜倒在苏三三的石榴裙下,这让苏三三对着突如其来的爱情既忐忑不安又热血沸腾。两人开始交往,然而苏三三心中的忐忑不安却越来越强烈,终于这种不安得到了证实,流年根本就不是地球人,人家是外星人,而且还是卡扎星系的皇位继承人!他来地球的真正目的也不是为了寻找自己未来的皇后,是为了挫败一起惊天惨绝人寰的阴谋。这让苏三三欲哭无泪!苏三三该何去何从?因为某种原因而接近苏三三的流年王子会不会最终爱上苏三三?流年所在的星系的皇室尤其是流年的母后能不能接受一个被他们成为没有头脑、品种恶劣的种族的女孩做未来卡扎星系的王后?那天大的阴谋能否被流年阻止?更多精彩内容尽在《相亲相到外星人——穿越光年之恋》
  • 孩子一定要掌握的99个学习秘诀

    孩子一定要掌握的99个学习秘诀

    最通俗易懂的语句、最具代表性的趣味故事和案例、最简便易行的方法。本书是一部实用性极强的快乐学习方法宝典。培养学习兴趣、打造学习能力、掌握学习方法、创造学习环境,让不爱学习的孩子崇尚知识,让烦恼的家长不再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