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颜
吴书记下村检查工作,来到上河村,村长老黄早恭候多时,一见吴书记,马上打开手中一把伞,撑在吴书记头上。
一行人正在村外的道路上走着,猛然晴空一声霹雳:“狗官!你给我站住!”
一堵墙后奔出一个老农,满脸杀气,嘴中骂骂咧咧,望着吴书记他们直冲过来:“狗官!别跑,今天老子非杀了你不可!”
一行人无不脸色大变,只因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故而又都像被人点了穴,一个个瞪着眼发愣。正在这危急关口,老黄首先回过神来,把伞一扔,身手敏捷挡在吴书记身前。等那老农冲到跟前,奋不顾身地把他死死搂住,扑通一下,两人都摔到了地上。接着,几个乡干部一拥而上,把老农牢牢摁在地上。
老黄凑近一瞧,骂道:“我操,好你个老山,竟敢行刺党的干部,你有几个脑袋?”
为尽快解除危险,大伙儿不由分说拥着吴书记回到了车上,调头就往镇上跑。剩下的村干部七手八脚地把老农押走了。
第二天,老吴一早给老黄打电话,问起昨天那个刺客的事。老黄说:“人还在我这儿呢,先罚他喂一晚蚊子,妈的,真反了!”
老吴问:“你问问他,为啥要杀我?”“问了,可问啥他都摇头,奶奶的,跟老子装疯卖傻!我这就把他交到派出所去!”
老吴问:“他手上拿没拿刀?”“这……倒没有刀。”“他身上绑没绑有炸药?”“没有……有这玩意还了得,直接交给美国人算了!”
老吴就吩咐老黄把人放了,说他也就是骂了句狗官而已,并没有置他于死地的意思。农村工作嘛,总不能面面俱到,群众骂娘在所难免啊,就算了吧!
老黄一听,愤愤不平,说这样太便宜这老头了。老吴又说了几句,他这才恨恨地答应放人。
过了几天,老吴一个人不声不张来到上次遇险的地方,找到了老山家。一进门,就见一个老头蹲在地上烧火,一屋子浓烟。吴书记咳了一下,老头一抬头,没错,正是行刺他的那个老头。
老山果然装疯卖傻,问:“同志,您找谁呀?”
吴书记不由一笑:“就找你!”“找我?快请坐,快请坐!”老山捡起一张小木凳,用袖子使劲擦了擦鼻涕巴,“您是……”
老吴说:“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在下本乡党委书记,姓吴。”
“啊,您就是吴书记!久仰了!”老山诚惶诚恐。老吴心说装得可够像的呀!“老山同志,我吴某人刚到贵地三个月,没收过一分钱,没吃错一顿饭,自信还没做过损害群众利益的事情,你那天凭什么骂我狗官?”
老山还在装:“哎呀吴书记,我啥时候骂过您啊?”
老吴说:“您就别跟我装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弄个究竟,挨骂也得让我挨个明白啊!”
老山眯着眼细细一想,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吴书记,您跟我来!”
老吴跟着他出了门,七拐八弯过了几个墙角,老山忽然指着前面一条大黄狗说:“吴书记,您看!”
老吴:“看见了,一条好狗!”
老山就带着他,跟在那条狗屁股后面走。吴书记冷笑着,看他能玩出啥花样来。只见那条狗大摇大摆一路走去,头扬得高高的,还不时冷吠一声。道上相遇的鸡鸭和小猪小猫纷纷惊叫着躲到一边,几条狗趴在路中央,一看大黄狗来到,忙不迭滚起来,夹着尾巴就逃。大黄狗威风凛凛,在村子里横冲直撞,竟似入无人之境一般。走到一个小院时,里面正有一条小狗,嘴里叼着根骨头。大黄狗轻轻哼了一句,小狗嘴里的骨头就掉到了地上,一个劲地往后退。大黄狗津津有味地啃起了骨头。
看到这一切,老吴惊奇地瞪大了眼,也看出点意思来了。老山笑道:“吴书记,您都看到了,村子里这畜生最大,除了人,村里的家畜都怕它服它,也都被他欺负,您说它不是狗官是啥?反正我们村里人都叫它狗官,那天,我骂的就是这畜生啊!没想到,被您误会了!”
说着,他走进院子,大喊了一句:“狗官,给我滚回家去!”
大黄狗一听,灰溜溜地从他们身边跑了出去。老山说:“吴书记,您看我没骗你吧?它就叫狗官!”
“哦……”吴书记乐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呀!”他肚子里清醒得很,那天,当老山冲出来的时候,路上根本就没有狗!
他望着那条狗,慢吞吞问:“这狗官叫啥?”
老山说:“叫大黄!”老吴就意味深长地笑笑,拍拍他肩膀,走了。
全乡有两个姓黄的村长,上河村一个,叫大黄,下河村一个,叫小黄。过了没几天,上河村的村长老黄从乡里回来,脸色铁青,好似刚死了爹娘一般,看见那条大黄狗,就死死盯着,最后竟长叹了一句:“好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