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马克看也不看文东一眼,背对着门口,好像是事先什么都知道似的,淡淡的说道,一如既往的不带有一点感情。
一阵令人煎熬的沉默。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文东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想用手揉一下自己的双眼,想确认是不是十年之前那个温和亲切的在树林里收留他的人,是不是那个亲自为自己喝汤吃饭的人,是不是自己曾经发誓要一生追随不离不弃的那个人?他不敢确定。
“博士,这就是当初你要我帮你的目的吗?”文东沉重的好像要把每个字都咬死似的,他的眼睛一刻也不离马克的背影。在马克面前,他还是习惯称他为“博士”,一则是纪念他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以此来表示自己对马克的尊重,二来则是以此来强调自己只是马克的助手,比起马克,自己只是一只蚂蚁而已。虽然他好像自己的父亲,但是已经过了十年了,他习惯了这种叫法,他也喜欢这种称呼。当然,马克也丝毫不会在意别人对自己有什么什么样的看法或者意见。
“文东啊,”马克放下了自己手中一直拿着的茶杯,仿佛没有听见文东的问话似的,接着像聊家常一样说道:“你知道吗?很久很久以前,我跟你是一样的,我没有父母,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每一天对于我来说,都算作是一种不可逃脱的生不如死的煎熬,那种境地恐怕连你也没有经历过吧?可是,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撑过这个难关,当下虽然苦,未来却只能是属于强者的,是属于那种能渡过难关的人的,于是,我每天都会给自己活下去的勇气,给自己与命运抗争的勇气……现在,我做到了,那些曾经鄙视过我的人,唾弃过我的人,都被我踩在了脚下,我不会埋怨命运的不公,我会感谢命运。我告诉你,我很享受现在的时光,非常享受!”
马克在说的过程中一直没有回头,一直是背对着文东的,看不到他表情上的变化,可是,从马克的那种特有的腔调所说出来的话语中就可以知道,马克之前一直在抑制自己的情绪,他藏得非常深,他不让任何人知道他内心的真正想法,因为他知道,只有他自己,才是他命运的真正主宰!
“为什么?为什么?博士,你不是这样的啊?你为什么变了啊……”文东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不顾一切的大喊了起来,泪水从他那苍白清秀的脸颊滑落,他的脸因为痛苦而褶皱在了一起,变得异常扭曲。
“那天看你在树林里睡着,就想到了以前的自己,觉得挺可怜的,所以就收养了你,想让你以后跟着我,没有别的意思。”马克依旧淡淡的说道,没有回头。
“我对你再强调一句,不要阻碍我现在的计划,老老实实的在我给你安排的岗位上干活,好处自然少不了你,否则,你的下场——”马克伸手一指大屏幕,上面的人民正在汗流浃背的拖着沉重的东西向前艰难的移动着,后面是一刻也不离身的士兵,拿着激光鞭,随时准备抽打那些干活迟钝的劳力。“——会跟他们的下场一样!”马克的话语透着一股冰冷,整个室内温度骤降,瞬间惊醒了发疯似的文东。
文东无力的抬起脸庞,那朦胧迷茫的眼神中却又透着绝望与无奈,夹杂着不甘,失望,简直是人生中所有消极的情感聚集到了一块儿。他没有说话,马克还是没有回头,双方又一次沉默了。
“好,文东知道了。”过了许久,文东艰难的吐出来几个字,接着转身离开了,每走一步,都好像要花费全身的力气,每落一次脚,好像都要支撑不住摇摇晃晃的身体,随时随刻都想要倒下。就这样,文东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为止。
“唉!”不知为何,马可突然莫名其妙的叹了一口气,目光中开始出现十年前对待文东是的柔情。突然,脑子中一个声音告诉他,“现在正是你实现计划走向人生巅峰的黄金时刻,不能有什么儿女情长之类的情感!放下你那颗脆弱的心,坚定起来,你马上就会拥有全世界了!哈哈哈哈哈……”
马克的目光又一次回归了阴冷,他不断地冷笑着。不管是谁,都不能阻碍他一步一步向上攀登的脚步,即便是自己亲如骨肉的文东,他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之前,他的目的就是简简单单的做个总统,控制一下整个J星球就可以了,而自从“XE001”这个机器人被造出来之后,他的想法变了,现在,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整个宇宙!他现在正在拥有这一切,而且他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谁会妨碍他呢?对了,以后一定要留意跟在自己身边最近的文东,这小子天天不想正事,跟自己对着干,绝对要提防。想到这儿,他阴鸷的目光又一次闪亮了起来。
话说回来,文东拖着自己疲惫的身子,艰难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一坐在椅子上,文东已是满头大汗,气喘连连。
“怎么了,文东?是不是病了,出去也没多久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琳达关切的问道。
琳达是文东的未婚妻,早在“XE001”这个机器人被制造出来后,他被博士允许可以到外面的世界转一转,于是刚出去就意外的遇到了琳达。当时,琳达正在被几个男人纠缠着,那几个男人形象猥琐,极其令人作呕,于是文东就毫不犹豫的解救了琳达。二人一见钟情,又是两厢情愿,便理所当然的确定了关系。一晃,在一起便有半年了。
“我没事,你帮我倒杯水来。”文东有气无力的说着。
“好,你等着。”
很快,一杯热水送到了文东面前。文东接过,毫不犹豫的仰脖灌下,像是感觉不到水的温度似的。
“呀,这样要烫死了!”琳达在一旁看着,连忙拍拍文东的背,“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连你妻子都不愿意告诉了吗?”
文东沉默了片刻,接着蠕动着嘴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吐出了令琳达大感意外的几个字:“琳达,咱们离开这个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