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一书,侠客不少。但大多有其名无其实。真正的侠客只有一人,那就是鲁智深。
天孤星花和尚鲁智深,梁山泊第13位好汉,十员步军头领第1名。鲁智深原名鲁达,是经略的提辖,相当于现在部队里的中尉连排长。见郑屠欺侮金翠莲父女,便三拳打死了镇关西,被迫逃到五台山削发为僧,改名鲁智深。因忍受不住佛门清规,醉打山门,被长老派往东京相国寺,看守菜园,倒拔垂杨柳,威名远扬。在野猪林救了林冲后,高俅派人捉拿他,他便在二龙山落草。后投奔水泊梁山,做了步兵头领。宋江攻打方腊时,鲁智深抓了方腊后在杭州六合寺圆寂而死。
宋朝流行文身,鲁达就刺了一身花绣,后来出家,人称花和尚。
至于“花和尚”就等于是喝酒吃肉泡妞儿的和尚,这个应是后来演变出来的。所以咱这里就以讹传讹,姑且就按现在的理解去胡解乱弹——你说鲁智深这偌大的一代大侠,竟落了个花和尚的名号,想想都有呕的感觉。不知是谁这么没文化,给他起了这个绰号,真的是不可理喻。老鲁同志除了好喝两口以外,哪有什么花的行径啊?可以说,在《水浒传》里,所有出场的人物,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好色之徒,唯独老鲁没那个心肠。试想:他要是花的话,那个卖唱的金翠莲,还能让赵员外弄去吗?那可是一个袅娜纤腰,蛾眉紧蹙,粉面低垂,香肌若玉雪的妙龄少女啊。给老鲁这名号起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晕!
我们这位鲁大侠,原来也是一名公务员,相当于乡镇级的驻军首长。行政职务应该算到科级。以他的工作能力、社会关系和为人处世的做法,若是一直做下去,定会飞黄腾达,升到省部乃至中央级,恐怕也不会成为啥问题。但他却因义气,救了一个歌厅里唱小曲儿的业余歌手,三拳打死了黑恶势力的当家老大镇关西,从而丢了仕途导致背井离乡。但地球是运动的,一个人不会永远处在倒霉的位置。鲁大侠通过自己的仗义和张扬,最终为自己赢来了社会地位和快意的人生。
鲁大侠的长相就是我们印象中的侠客。看看他出场时的描述:
头裹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纽丝金环,上穿一领鹦哥绿丝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绦,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干黄靴。
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络腮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
老鲁同志先是遇到史进史大公子,交了朋友后,又遇到林冲林教头,两人惺惺相惜,举杯畅饮,相见恨晚。
他的性格更是大侠之所为,一切都要以我为中心,率性而为,想说就言,想打就捞,想喝就干,喝完就睡。就是出家当和尚也是照喝不误。莫说人说不服,就是树上的老鸹叫,影响了喝酒的情绪,也要把它捅下来下酒,没长那么高够不着不要紧,他“相了一相,走到树前,把直裰脱了,用右手向下,把身倒缴着,却把左手拔住上截,把腰只一趁,将那株绿杨树带根拔起”。这样的性格,古往今来,古今中外,哪个不服?
他粗中有细,护送林冲,知道在后边盯梢。
别人反对宋江投降都明着来,他则采用策略诱之,鼓动别人去唱反调儿,自己在暗地里给撑腰,其狡黠之气跃然纸上。
救林冲,他知道要担很大的风险,高太尉这样有权有势的大官儿。
像林冲,既是他的手下,又有惊天的绝世武功,他都会下毒手,置之于死地而后快,那对鲁智深没有后台又有些鲁莽的这样一个僧人,高俅想害死他,就像踩死一个蚂蚁那样简单。鲁智深知道这一切的后果,但他决不像林冲那样一忍再忍,委曲求全,而是坚决、果敢地向当朝权贵挑战,而且是明目张胆地主动挑战。
当桃花山李忠、周通遭官兵围困、派人向他求援时,鲁智深、杨志等义不容辞,率领手下500弟兄,60余骑军马,敢于向2000官兵叫板、对阵,展示了自己大侠的风采、英雄的胆略,从而也壮大了自己的队伍。
对宋江的为人,大家都是奉承,见其面,连桀骜如武松者都不免此俗,见了宋江亦“倒身便拜”。若是背后谈论,则是“只闻宋押司大名”(吴用语)、“皆闻山东及时雨宋公明招贤纳士”(石秀语),都是十分崇拜的心情。唯有他鲁智深有自己的主见,不跟在别人屁股后人云亦云。鲁智深这样说:“我只见今日也有人说宋三郎好,明日也有人说宋三郎好。可惜洒家不曾相会。众人说他的名字,聒得洒家耳朵也聋了,想必其人是个真男子,以致天下闻名。”虽然也用“真男子”、“天下闻名”这样的词,但仔细体会“聒得”、“想必”等不屑一顾的语气,鲁智深于想会一会宋江的心情中有点对传言不以为然的意味就跃然于纸上了。
打青州时,作为东道主,鲁智深在武松的引荐下,和宋江第一次见面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久闻阿哥大名,无缘不曾拜会,今日且喜认得阿哥。”这不屑的语气分明是告诉宋江:对你的为人我要走着瞧。善耍阴谋诡计的宋江自然知道鲁智深的话外音,于是向鲁智深伸出橄榄枝答道:“不才何足道哉!江湖上义士甚称吾师清德;今日锝识慈颜。平生甚幸。”而在大聚义后的菊花会上,只有武松、李逵、鲁智深出言反对宋江的招安词,李逵是梁山上第一号没脑子的,说话不能算数,所以说真正反对的只是武、鲁二人。
在水泊梁山众好汉中,对恶势力斗争最英勇、最果敢和最机智的也是鲁智深,对当权统治者最没有幻想的还是鲁智深。在梁山英雄“两赢童贯”、“三败高俅”的大好形势下,宋江他不是乘胜前往,更有力地打击腐朽的北宋皇朝,像刘邦、李自成一样坐一下龙庭,而是花重金,走后门,乞求朝廷“赦罪招安”。宋江更是厚颜无耻地写下《满江红》一词,要能歌善舞的乐和给唱出来。正当他们沉醉在招安后封妻荫子的幻想中时,武松、李逵都开始动粗发飙,宋江一看是自己人便拉下脸来训斥他们,甚至还要将李逵推出去砍了。就在武松、李逵都低头不语,众好汉均面面相觑、无言以对时,是鲁智深不失时机的一句话就给他顶了回去,鲁智深反驳道:“只今满朝文武,俱是奸邪,蒙蔽圣聪。就比俺的直裰,染做皂了,洗杀怎的干净!招安不济事!
便拜辞了,明日一个个各去寻趁罢。”宋江对鲁智深立场如此鲜明,态度如此坚决的反驳一下子傻了,敢情自己并不能统一所有人的思想,也知道自己理亏,既不敢像对武松那样训斥,更不敢像对李逵那样发淫威要杀要剐上点手段,于是便自嘲地高调一番往回挽面子:“众弟兄听说:今皇上至圣至明,只被奸臣闭塞,暂时昏昧,有日云开见日,知我等替天行道,不扰良民,赦罪招安,同心报国,青史留名,有何不美!因此只愿早早招安,别无他意。”结果只能是“当日饮酒,终不畅杯,席散,各回本寨”。
他的人间告别也很别致,抓住方腊后,忽然想起师父临行嘱咐的“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而兴,遇腊而止”这四句偈言,便知道自己的归期,马上沐浴更衣,一坐而去。
真乃仙人也!
难怪施老先生写到此处,仍嫌不过瘾,大笔一挥,生发议论:
鲁智深,鲁智深,起身自绿林。两只放火眼,一片杀人心。忽地随潮归去,果然无处跟寻。咄!解使满空飞白玉,能令大地作黄金。
每每看到此处,都让人顿悟:做人要坦荡,正道是沧桑。
可这样能力强的人居然在排名时给排到了关胜、呼延灼、董平等人之后,难怪世面上流传“有本事没关系的吃苦饭,没本事有关系的跟着吃;有本事又有关系的不愁吃,没本事又没关系的看别人吃”。
你再有本事,若得不到领导的认可,最终还是要受窝囊气。在一个单位里,如果大家都觉得这个人应该被提拔的时候,你那看吧,这个人肯定得不到提拔;而当单位一把手觉得这个人应该被提拔的时候,那这个人就很快会得到提拔。正如年终评选出先进或劳模一样,单位里工作最多或最有成绩的人是得不到这个荣誉的,如果得到了,那也是这个荣誉没有实惠,或是上边领导钦点,否则,这个荣誉永远是最会在领导面前干工作的人。
正如网友穷白乎所说:论武艺,三拳打死镇关西,那镇关西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以杀猪为业,又在当地称霸,想必有两下子。力拔垂杨柳,这份神力无人可出其右。在二龙山下松林里四五十合让杨志自叹“刚刚地只敌的他住”。论义气,鲁智深救助素不相识的金氏父女、刘太公女儿,千里护送林冲,助白虎山打青州,称作“呼保义”的宋江,怕也没这等义气。论个性,鲁智深“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点真如自在,万般外物不羁,是真豪杰、真佛子。结交广阔,本身又极具人格魅力,官府从来就没能把他怎么样,连高俅以太尉的势力也奈何不得鲁智深。他的“仗义”和宋江、柴进等不同,在仗义的方法上,柴进以特权家财仗“义”,花的是国家的钱,家里有太祖钦赐“誓书铁券”作护身符,当然可以放心大胆地仗义。宋江以银子姿态仗“义”,谁手头紧了他就送点酒席盘缠或棺材钱,上山后更有一套“斥退左右,亲解绑缚,纳头便拜”的义气三动作,显得义高云天,诚招天下英雄,其实那是给众人做样子的。看看人家鲁智深仗义的对象也不同,金氏、刘氏父女都是底层百姓,和鲁智深完全是两种生存状态的人,鲁智深帮他们,一点都谈不上图报,而且过后各走各的,金老汉和赵员外救鲁达纯粹是巧合。宋江则不然,首先他仗义的对象多数是江湖好汉,一副笼络人心积蓄势力的模样,便是帮了一个不是江湖好汉的阎婆惜,却纳作妾了,后来还杀了。再有宋江仗义传得满江湖都知道,名和利等同,可见宋江仗义是图报的。鲁智深则不然,不假身外之物,全凭本身的赤诚和武艺救人于危难。
呵呵,这位老兄哪是“穷白乎”啊?他说得是真的挺到位的。鲁智深同志给我们的启示是:做错事不怕,哪怕你杀过人,看看你的出发点是啥。出发点若是行侠仗义,杀富济贫,没有私欲,那就是可以原谅的,也是会得善终的。孙悟空是杀人越货的黑社会祖师爷,最终不是也被禅封为斗战胜佛了吗?
民间有个闲话说:有一对儿积德行善一辈子的老夫妻,拉着这几十年烧香拜佛剩下的香灰去西天拜佛欲升天,走在半路碰见一个杀人越货的土匪强盗打劫,一见车上拉的都是香灰并不是金银财宝就问他们去干吗?老夫妻回答说去西天拜佛升天。土匪问:升天有啥好处?
回答说:当神仙就脱离了人间世俗的羁绊,活得潇洒滋润了。土匪一听,马上将武器扔了,推起车子就走。老夫妻问他干吗,他说:“我也和你们一起去!”老夫妻就笑:“你这一天打砸抢烧、杀人放火的连丁点好事都不做,一点道德都没有的人还想升天当神仙?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可土匪啥也不说,只顾闷头推车走道儿,晚上睡觉时他先给老夫妻打水洗脚服侍老夫妻睡下后自己才去睡,早晨天不亮他就爬起来做饭,吃完饭赶路又让老夫妻坐在车上他来推车,任劳任怨,彻底地改好了。一路上晓行夜宿、和谐西行。3人的忠诚和孝行感动了天神,于是就派太白金星下凡,化装成一个须发飘然的老者来到他们面前问他们这是要干吗?他们回答说是要去西天拜佛升天当神仙。
太白金星说:“你们这么走得啥时能到西天啊,这样,我给你们每人一块金牌,你们放在锅里煮,啥时将金牌煮化了,你们就可以升天了。”
于是,3人不走了,而是埋锅搭屋住了下来,土匪外出去砍柴,老夫妻在家烧火煮金牌。这天,老头对老婆说:“这么大的3块金牌得啥时能烧化啊?”老婆说:“要不我们就先把土匪的先捞出来,反正他净干杀人放火的事也升不了天。”老头说行,就这样办。于是他们将土匪的金牌捞出来放在锅台上,只煮他们两个人的。谁料,土匪的金牌刚捞出放在锅台上,外边就跑了一只金黄的大狗来,叼着这块牌就跑,正巧那土匪挑着一大担干柴回来,老夫妻见了就喊:“你快去追那狗,它把你的牌儿叼走了。”土匪一听,放下担子就去追狗,跑着跑着狗便往天上去了,那土匪也忽忽悠悠地跟着升天了。老夫妻一看升天这么容易,便将他们的两块牌也捞出来放在锅台上,果然,也来了一只金黄的大狗,叼着他们的两块牌就跑,老夫妻就追,谁料,这狗没往天上跑,而是跑向了河里,老夫妻追到河里后,一沾水变成了两只癞蛤蟆,呱呱叫着冤:“呱呱,呱呱,修了一辈子好,只因一件事没忠,就变了两只癞蛤蟆。”
鲁智深也是如此,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最后死时能得到“解使满空飞白玉,能令大地作黄金”这样的评价,是很耐人寻味的。
这也就不难理解法西斯德国真诚忏悔后,现在能让人尊重的原因了。
也更好理解世人为啥对小日本迟迟不认识错误的愤恨了。
古典侠义小说《七剑十三侠》开篇就有一段说:看官,你道是那三等人,王法都治他不得?第一等是贪官污吏。他朝里有奸臣照应,上司不敢参他,下属谁敢倔犟,由他颠倒黑白,刻剥小民。任你残黩的官员,凶恶的莠民,只要银子结交,他就升迁你、亲近你;由你两袖清风,光明正直,只要心里不对劲,他就参劾你、处治你。把政事弄得大坏,连皇帝都吃他大亏,你道厉害不厉害?第二等是势恶土豪。
他交通官吏,攘田夺地,横暴奸淫。或是假造伪券,霸占产业;或是强抢妇女,任意宣淫;吞侵钱粮,武断乡曲。你若当官去告他,他却有钱有势,衙门里的老爷、师爷,都是他的换帖,书吏、皂隶,都是他的好友,你道告得准是告不准?第三等是假仁假义。他诡谋毒计,暗箭伤人;面上一团和气,真是一个好人,心里千般恶毒,比强盗还狠三分。所以吃了他的亏,告诉别人却不相信,都道他是好人;或者吃了亏,说不出来。并且他有本领,叫你吃了大亏,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还算他是好人,等到去感激他,你道惫懒不惫懒?所以天下有此三等级恶之人,王法治他不得。幸亏有那异人侠士剑客之流去收拾他。
这班剑客侠士,来去不定,出没无迹,吃饱了自己的饭,专替别人家干事。或代人报仇,或偷富济贫,或诛奸除暴,或挫恶扶良。别人并不去请他,他却自来迁就;当真要去求他,又无处可寻。若讲他们的本领,非同小可:有神出鬼没的手段,飞檐走壁的能为,口吐宝剑,来去如风。此等剑侠,世代不乏其人,只是他们韬形敛迹,不肯与世人往来罢了。
如此看来,世上还是多些鲁智深们为好。
奉劝世人:求人须求大丈夫,济人须济急时无。人情似水分高下,世事如云任卷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