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笑嘻嘻的:“放心放心,三个娃娃里,我可是最喜欢你,老头子我给你点面子。”
三个娃娃,不是说他只有一个兄长么,我在这里在胡思乱想,就被那老头连跑带跳的拉出去。
出门正见廊子里行来一个腹部隆起的妇人,轻便的薄裳、百褶裙,鹅蛋脸,剪水目,由两个丫鬟拥簇着,一路有说有笑,很是开心的样子。
我不由驻足,便这样远远看着她,心下欣慰的叹了口气。
看样子流水这丫头过得不错。
似是觉察有人看她,她诧异看过来,我因是扮成男子,对她这样注目也很是无礼,忙偏头避开目光,丫鬟们大抵也未想到碰到外人,急急欲避,便在这一拉一扶,她脚下一歪,眼看就要跌到地上。
我低呼:“小心!”脚下生风,下一刻已到她跟前,伸手便要扶她,不想强势插进一只修长的手来,正扶住流水的手肘,流水身子顺势便靠到他了怀中。
我抬头看去,正是上官宇,他再看我眼中多了丝冷意,似是遇到觑他猎物的同类一般。
我心下忍不住大笑,这小子吃醋了。
流水蹙眉,在外人面前倒极是矜持,轻轻扫我一眼:“这位是……”
对的,我如今在她面前是陌生人,她自然认不出我,即便知道是我,她会告诉老爹将我捉回去么,我腔中皆是黄连一般的苦涩,看她扶着腰身,很是辛苦的模样,我有种冲过去扶她一扶的冲动,想起往日,她还说要让我生个外甥给她玩耍,如今,到被她抢先了。
我掩下心中酸涩,朝她一揖:“在下不过一商贾。”
“行商的么?”她出身商贾,显然对商人有种别样的亲近感:“公子是哪里人?”
我正要说,上官宇已经黑了脸,将她身子带了带:“你太累了,我扶你进去歇息。”
流水对着上官宇似娇似嗔,转眸却朝我一笑:“失陪。”
我垂下眼含笑点点头。
笑着转身,正见苏衍斐一身青袍立在朱壁雕廊下,目如点漆,静静瞧着我。
诊脉过后,那老头久久不语。
我疑惑盯着他。
白发老人看了看苏衍斐,笑的有些……心虚。嘿嘿笑着将苏衍斐往外推:“小斐儿,你同老头子出来一下。”
这番故作神秘,莫非我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不成,见他们出去,便往外凑了凑,隔着镂空雕花花壁,正见两人立在阶下,我耳力如今已不同往日,因此听得一清二楚。
“这女娃娃吧,怎么说呢,小斐儿你知道我十年前收了个徒儿吧,那小子背叛师门,老头子我还没逮着他,竟然偷了我的方子,那可是我老头子几十年收集来的古方……”
苏衍斐嗓音平平:“前辈,请说重点。”
“重点就是……”那老头的声音万分讨好:“我那徒儿青出于蓝,这女娃娃的病,老头子我无能为力。”
苏衍斐沉吟:“果然让我猜中了么?”
老头子继续嘿嘿的笑:“小斐儿你放心,但我一定给你找法子,这东西前头不碍事,到后面可了不得,要我老头子说,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离我远一点,我忍不住自嘲笑了笑,这是离开慕府后听得最多的一句,那老头惜苏衍斐的命,自然会这么劝。我明明知道没有资格怨别人,心中却闷沉沉的难受,一闪神的功夫,也未听到苏衍斐说什么,我忙坐回位子。
见两人进来,我笑道:“老前辈,我到底得的什么病?”
老头瞄苏衍斐一眼,呵呵笑道:“小娃娃你好的很,好得很。”话刚说完,一溜烟不见了。
苏衍斐面无异色的笑看我,过来欲牵我的手:“累不累,我带你去房里歇息。”
我不看他,低头轻轻理了理衣袖站起身来,冷然道:“不必了,我想出去逛逛。”刚欲与他擦身而过,便被他一把圈进怀里,撞了个满怀,我竟是鼻子一酸,哼笑道:“大人最好离我远一点,省的遭了连累。”
他抬手撩了撩我颊边落下的碎发,指尖似有若无的滑过我颊边,他不意外的挑挑眉:“都听见了?”
我重重哼一声,蓦地觉得不对劲,听着他这平静的声音,我却嗅出了一点怒气,心中忍不住纳罕,他倒生气个什么劲,正这样想着,便听他在耳边森森笑起来:“夫人想不想知道为夫为何生气。”我顿时身子一个哆嗦,他只在我唇上重重一咬:“夫人还未将为夫放在心上,看来为夫要多多努力了。”
他真是好大的力道,我忍不住蹙眉挣了挣,他已擒住我的唇,肆意吸吮,口腔里皆是他的味道,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怨气,突然用力咬回去,他身子一震,只将我的腰箍的更紧,两人牙齿嗑嗑作响,这个吻全然变了味道,最后变成了我一人撕咬,犹觉的不够,便伏在他怀里狠狠的捶打。
他缓过手臂来将我紧紧圈在怀里,手掌箍在我脑后将我强行按在他颈窝,我便张口咬到他颈上,他一声不吭,只将我圈的紧紧的,低低的叹了一声:“傻瓜,我怎会抛下你。”
我心中的坚持终因这一句瞬间崩塌,大颗的泪顺着脸颊落下来,扑簌簌落到他颈窝里,我整个身子都在剧烈颤抖,终日绷紧的弦“啪”的断裂,我在他怀中哭的昏天暗地。
他便这样一直抱着我。
哭的累了,慢慢平静下来,我犹将脸埋在他颈间,抽噎着只闻他衣襟间清淡的沁香,我木然的想着那张通缉画像,想着失踪的清竹,想着他若也离开,胸口便会一阵刺痛,过去的片段在脑中凌乱交错,婆婆那样倨傲笃定的语气,我想他方才那一句也不过安慰我。
哗啦泪就下来了,我从不知道我也和那些整日伤春秋的小姐们一般有这么多的泪可以流。
他果然捏了捏我的脸,低低笑起来,胸口震的我耳朵嗡嗡作响:“我不知道你也这么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