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不经心往榻上一坐,低笑道:“大约就是谋反篡位,逼宫杀帝之类的事吧。”
我心中微慌:“什么时候。”
“具体时间我不清楚,但他偷偷调了人潜进皇宫,听说明日皇帝设宴款待西冷公主,到时文武百官都会参宴,我猜那是个好时机。”
我一阵急躁:“你快帮我想想办法。”不知苏衍斐是否知道离剑已经潜进宫中,他情毒未解,到时被离剑一挑拨,情根发作,动起手来实在一点胜算也没有。
他似是看清我的心思,窗外晦暗的一缕银光透过窗扇照耀地面,一直延伸到塌下,映着他侧脸轮廓,他坐在那迷蒙光线里看我,声音轻而冷:“慕行云,你忘了,我与苏衍斐有杀父之仇。”
我心中微滞。
便见他站起身来,替我拉过毯子盖在我身上,淡淡道:“所以你还是乖乖在这里等着事情发生吧,不管结果如何,谁成王,谁成寇,你都是安全的。”便不看我,转身便走。
我脱口而出:“离剑不会赢得,你也看到他的手段,只知杀戮,根本没将人得性命放在眼里,即便他今日争得了王位,明日也会被赶下来,这样的人若成为天下之主,只会荼毒生灵。”
他身子微微一顿,头也不回,淡道:“我只要报仇就足够,谁会成为这天下的主人,我一点也不在乎。”
有时候,阮云谦性子里有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任谁也无法接近的冷漠。
我只好道:“那我只请你帮我把君公子叫到这里如何,就算帮我一个忙罢。”
他挺直的脊梁才僵了僵,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说成败与否,我都是安全的,其实并不是这样。
第二日清晨,一缕带着凉意日光洒进室内,我睡梦中察觉危险气息,醒来便见那二位千金含着让人后颈发凉的笑意立在我床前。
我警惕道:“你们是谁。”
一人笑道:“怎么,不认识老朋友了。”声音熟悉,那笑容却是端庄中几分妩媚。
我抿了抿唇。
那女子笑道:“看来是猜到了,慕行云,不得不说,你有时聪明的可以。”说着优雅伸出一双纤白的素手,轻轻揭去脸上的人皮面具。
那轮廓一点点显现出来,待那双与阮云谦一模一样的桃花眼露出来,我不知是悲还是无奈。
我有种自己都佩服的孤勇,越到危险的时候,会超乎想象的冷静,因此这种任人鱼肉的时候遇到阮沁瞳竟很是平静,笑道:“你顶着这样一张面具,竟不怕被蓝子濯认出来么。”阮沁瞳微微一笑:“你不必来套我的话,实话告诉你,蓝子濯已经死了,听说苏衍斐找到他的尸体,已将他厚葬。”
我胸口顿时一阵抽搐,不知是疼是酸,似是扼住咽喉的藤蔓一点点绕上脖颈,近乎窒息,我看着阮沁瞳的脸,眼中被湿意侵占,渐渐模糊。
她似是预料到我的反应,唇边只噙着清冷笑意看我。另一女子道:“你何必与她废话。”
那声音娇娇软软,仿佛是从哪里听过,我不由皱眉,阮沁瞳笑起来:“妹子,看来咱们的慕大小姐对你很是好奇呢。”
那女子哼一声,若不是眸中那丝恨意,但看神情竟带着几分天真娇憨,我越发疑惑起来。阮沁瞳笑道:“还不将面具揭了,让她死也死的明白点。”
那女子才将面具接下来,那面孔有柔和美好的线条轮廓,五官精致,似是三月里盛开的桃花,娇艳欲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她,一瞬仿佛回到初见。
那时,满山海棠花开,她着了一袭粉嫩春衫,亦像山上盛开的一朵解语花。
我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是马语诗马小姐。”
马语诗弯起一个俏丽娇憨的笑容,眸中早已没有了初见的纯真:“慕大小姐,好久不见。”
我很是惋惜:“你怎也和他们混到了一起。”
“他们?”阮沁瞳接口,笑的很是雅致:“她和我都和苏衍斐有不共戴天之仇,和我们在一起才正常吧。”
虽她已经加以掩饰,可她说到苏衍斐三个字,笑意不自然的略略寥落。
其实马语诗是这些人中最是无辜的一个,也是苏衍斐这一局中无可避免的受害者,因此当我每每想起来很是嘘唏,自己一心喜爱的男人到头来手刃自家父兄,害的自己无家可归,若是我,定也缓不过神来,可面对那个男人爱也不是很也不是,一颗心被撕成两半,生生受着煎熬。
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到底还是会殃及无辜,这样如花的一个年纪便这样早早收到风雨,那颗心只怕也是夭折了,因此听闻苏衍斐把她迁到别的院子里,我当时心中很是怅然。他一个需要时时顾及大局的朝堂大员,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错了。
可我万万想不到,她竟还是辜负了苏衍斐的良苦用心,一头栽到这报复的仇恨里来。
我看着马语诗,只是轻轻叹气,这姑娘身上,实在是有些流水的影子,因此我才很是惋惜,半晌才道:“我原以为是阮小姐,原来是你。”
阮沁瞳笑道:“不错,我常常在外,庄园里那次并不是我,机关是我所做,毒却是语诗放上去,一手安排的,没想到你命大躲了过去。”
我道:“那那日的刺杀,却是你安排的是么?”怪不得箭箭避过阮云谦,我早该想到。
阮沁瞳笑道:“好了,如今你都已清楚,就算死也能瞑目了。”她看一眼马语诗,莲步一移,又将那人皮面具戴在了面上,马语诗上前,却将我脸上的面具揭下来,又将她的覆在我面上,又把我衣裳换了,我从头到尾都只能任人摆布。
“你们想将我带到哪里去?”
两人便对我一笑:“盟主吩咐我们带你去的地方,他说,那是开始,也是结束的地方。”
是开始,也是结束的地方?
她将我刚扶到车中,只觉一阵风来,车辕之上已立了一道修长身影,银色袍角随风拂动,仿佛阳光碎在了银色的光辉里,碎光跳跃,迷了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