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小姜同学为人无良且缺德,但是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分上,我就算万般憋屈还是没把他招出来,他却不识相,在何烨北用目光凌迟我的时候,一团用透明胶带裹好的馒头球突然从我眼前划过,极速地朝何烨北的方向射过去。这次何烨北明显早有防备,随手拿书一档,球立刻被弹回来,正中我的脑门。
我吃痛地“嗷”了声,动静太大引来何霹雳的注目。
我捂着额头下意识朝姜程瑞看了眼,那缺德货竟然在拿笔做卷子,还很认真地举手向何霹雳虚心求教说:“老师,这道题怎么做?”
人,怎么可以贱到这份上。
我内心咒骂了句,在何霹雳的怒吼声中,拿着桌上没做完的试卷跟自动笔乖乖地去外面罚站,临走前还不忘瞪姜程瑞一眼,他却一脸天真无邪地朝我眨巴眼睛。
贱人!
三十九度的天,车库外面的阳光热乎乎的。
我拿卷子挡脸,噘着嘴心里将姜程瑞骂了一通,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我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就看到何烨北手里拿着本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书,书上插着一支圆珠笔,脸色很不好看地跟着走了出来。
他前脚刚出来,车库的门就被人啪一声,用力关上了。关门前一瞬,我还看到某贱人在门后嘚瑟地对何烨北做鬼脸。
“幼稚。”何烨北嘴里吐了句,感觉到我在看他,他不耐地抬起头,眯着眼没好气地对我道,“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人罚站啊!”
“嘁!”我不屑地别过头去,倔强地仰起下巴不再看他。
后来我们俩好上的时候,我问何烨北,为什么一开始他对我态度那么不好?结果何烨北有点吃味地回了我一句:“也没见你对我态度有多好。”
我瞬间意识到,这少年即使在爱情里,也是个不爱吃亏的性子。
4
我跟何烨北的爱情,就是从那次罚站开始的。
确切地说,是因为那瓶一块钱的冰镇矿泉水,或者说是因为我的粗线条跟何烨北的特意强调,我们的爱情来得很是突然,这会儿想起,还是会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依稀记得那个盛夏,何霹雳家住的小区里,梧桐树上的蝉鸣特别清脆。天热得过分,在外面没站多久,我就像从水缸里刚爬出来似的,浑身都是汗,额头上那簇本就偏少不厚重的刘海,被汗浸得湿透,贴在我的脑门上,感觉很不舒服。
我开始想念那打着空调的车库,很想放下身段敲门跟何霹雳认个错,让他放我进去乘凉,可是目光一触及靠着不远处的梧桐树在树荫下表情惬意地看手中书本的何烨北,我那可怜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
总觉得我要先认错,就太让人笑话了。
出汗太多,我口干舌燥得很,看到车库对面的便利店门开着,几个人闲适地坐在门口,每人手里各举着个冰棍,我有点馋了,动了心思手不觉伸向自己的口袋去掏钱准备买冷饮,却恍然地发现自己出门没带钱包。
人有时候就是这种心理,越是吃不到,越是想吃。吹神那歌不就那么唱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我嘴里干得受不了,最终放弃了自己可悲的自尊心,攥紧拳头,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冲到何烨北面前,摊出手来。
“喂,借我点钱,我要买冷饮。”我涨红着脸,学着平日姜程瑞的无赖样,对何烨北要求道。
闻声,那人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动作随意地将书合上,夹在胳肢窝里,左肩侧靠在梧桐树上,目光不冷不热地盯着我。
我瞬间就看到了他那双黑色眼眸里那汗水淌淌的自己,跟眼前的某人对比,怎么看怎么狼狈。
我有些自惭形秽地低下头,慢慢地缩回手去,就听到何烨北用惊奇的语气问我:“我很好奇你是带着怎样强大的心理,在太阳底下坚持暴晒了整整半个小时才愿意走到这树荫下来着。”
话虽这么说,何烨北还是将手伸进了裤袋里。
我没空理会他的嘲讽,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伸进裤兜的手,急切道:“借我五块钱就够了。”
刚说完,何烨北的手又伸了出来,指尖只捏着一个钢镚。
“你用不着这么小气吧,我又不是借了不还,你就掏一块钱给我。”我当即黑了脸,不爽地抢过那一块钱,生气地说。
何烨北却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冷声道:“有一块钱你该笑了,我一般身上都不带钱。这还是买早餐的时候找下来的。”
“一块钱能买什么啊?”我有些失落地说。
手中的硬币却突然被何烨北抢了回去,某人居高临下地瞥了我一眼,淡淡道:“一块钱还是能给你解渴的。”
说完,那人已经迈开长腿,朝便利店的方向走去。我热得不想动,干脆一屁股坐在树荫底下等他。
何烨北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瓶冰过的矿泉水。
我向来喜欢喝各种不健康的饮品,不爱喝矿泉水,因为觉得矿泉水喝起来没味道。可是这会儿太渴,看到何烨北手中那冰水,我迫不及待地从地上爬起,要去拿。那人却比我还快,拧开瓶口就喝了起来。我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看着那冰水顺着何烨北翕动的喉结慢慢进入他的肚子。
“别全喝光啊!给我留点!”
我惊叫,就怕何烨北把水都喝没了,再也没耽搁,伸手一把从他的手里抢下矿泉水瓶,举起那半瓶水直接就往自己嘴里倒。何烨北来不及抢回去,我已经把水全喝完了,还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贝以南,你蠢啊!那我喝过了。”何烨北突然朝我吼出声来,清俊的额头上青筋涨起。
没想到他竟然会叫我的名字,我愣了下,但很快回嘴道:“谁让你这么奸诈,明知道我渴,还买了水自己喝不给我喝,亏我还以为这是你给我买的,瞬间对你印象变好了呢。”
“谁不给你喝了!我跟便利店老板说了,先赊瓶饮料,等我回家再拿钱给她。我怎么知道你想喝什么饮料,当然要你自己去拿啊!”何烨北跟我杠上了,一脸气急败坏地反驳我道。
我被他那超快的语速数落得耳朵里嗡嗡乱响,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那话是什么意思,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你怎么不早说。不过算了,我现在喝了矿泉水不渴了,不需要再喝饮料了。”
何烨北脸依旧黑黑的,指着我手中还拿着的空瓶子,很是咬牙切齿:“你还没搞清楚状况,重点是你喝了我的水。那是我喝过的,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随便拿去喝,你……”
他越说脸越红,一副羞愧欲绝的表情。
我仔细琢磨了会儿,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瞬间因为猜到了他的意思,心脏跳得快速起来,脸上感觉火辣辣的。
我是藏不住话的人,想到什么就直说,当即就忍不住抓着何烨北的手臂,紧张而又害怕地问了句:“你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
然后……
我又一次被何烨北给瞪了,因为我那让人“捉急”的智商。
后来,那天回家的路上,我很是不理解地把这事说给了姜程瑞听,经过小姜同学的提点后,我才知道,原来何烨北说的是“间接接吻”。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猛然间有股奇异的感觉在我身体中流窜开来,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在学校遇见何烨北都会忍不住脸红。
那种感觉,十七岁的我,将其称之为“心动”。
5
我们那会儿高中的暑假也就那么三十四天,眨眨眼就过去了。
自从那天和何烨北“间接接吻”后,那个暑假,我在何霹雳家的车库里,再也没见过他。听一起补课的同学八卦,才知道何烨北因为上个期末荣获全省第一,获得了我校唯一一个去清华大学参加高中生夏令营的机会。
他前几天之所以跟我们在一起补课,是因为夏令营的时间还未到,何霹雳觉得暑期瞎玩是很玩物丧志的事,所以强烈要求儿子跟我们一起继续学习。
再次见到何烨北,是在学校新学期的开学典礼上。
那时候,我们这个城市的夏天还未过去,天依旧热得要死。全校同学在主席台下坐了一堆,眼巴巴地望着坐在主席台上唠嗑的学校领导们。
何烨北的名字通过校长带着浓重口音的彩色普通话,经由麦克风回荡在众人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