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锦兰推开公玉旧宅的大门时,入眼是一地破败。
虽前几日已差人来收拾,但由于钱财不济,却也只收拾到这种程度。火烧的痕迹历经十几年的光景,早已消失殆尽。
所幸院子里的荒草不多,一座简单的小宅子,根据原有的残桓断壁修葺起来,与这偌大的地方倒是有些不相称,越发显得周围荒凉空荡。
但她一个女子自己居住,倒也是够了。
于是唤来马夫庆哥,将些日常用度搬至屋内,又吩咐其大概收拾一下,去去灰尘。眼见着天光已经入夜,遂用了些许简单的晚饭,嘱咐庆哥去偏房休息,自己便进了主室。
点了一盏烛火在榻前,又在香炉燃起了些许的香。去桌案上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便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品。
从自己刚进宅子,就一直在不远处暗中监视的人,大概也该回去了。
这宅子自十几年前那场大火之后,便一直无人问津,坊间都传言公玉家的旧宅闹鬼。外面的人若再不回去,到了午夜,真若有百鬼夜行,说不定就回不去了。
想罢,一盏茶已然饮尽,遂起身放下棱窗上的帘子,熄灭了烛火,便到床榻上去了。
……
自来到皇城洛泱,如今已是第五日。
虽然知晓皇城洛泱乃天下帝都,繁华昌盛之景自然不在话下。但锦兰这几日来却并未出门,留在公玉家族的旧宅里,专心修葺空荡荒凉的大院子。
这一日,锦兰又差庆哥出去买些用度回来,自己则在院中栽种点花草。
刚提了花种在手里,忽听得临街一阵喧闹,好似有车队经过,马蹄声伴着脚步声不绝于耳。
心中正在纳罕,何人会从这人声寂静的公玉旧宅门前经过,耳边却听得马蹄声止,紧接着一阵叩门声从自家门上传来。
锦兰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去开门,只见门前站着一个宦官模样的男子。
见门开,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后深施一礼,用着一副尖细的公鸭嗓问道:“敢问小姐,公玉锦兰姑娘可否住在这儿啊?”
锦兰看了看眼前的小宦官,又顺着视线朝他身后望去。
只见临街上停着一个车队,前后各有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分别骑一匹骏马立在两旁,中间是一辆由四匹良驹拉的,垂着金丝攒纹幔帐的双轮马车。几个婢女站在马车身侧,皆垂手而立,神色谦卑。
由于垂着幔帐,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觉得这阵势华贵,不像是一般人家。但看那马车上镌刻的图案,竟是皇族特有的飞龙攒云纹。
收回目光思量片刻,锦兰向着来人答道:“小女子正是锦兰。”
那宦官听了,又抬起头细细的观瞧了她一阵,然后说道:“奴才的主子认识姑娘,今儿个邀请姑娘去宫里坐坐,还望姑娘赏脸。”
说完,垂着头,也不看她,便冲着外面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锦兰看了看那宦官,神态上倒是一副谦卑的样子,可这语言动作里,倒是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果然这宫里的人与外面的人不同,情人做客,倒是这种请法。
于是也不再犹豫,嘴上答道:“那就有劳了。”
说罢,轻撩裙角,向外举步。行至中央,又回首冲着那宦官说道:“我家奴才今日早些时候出去,至今还没有回来,还望公公安排告知。”
跟在锦兰身后的宦官听罢,口中说一句:“姑娘放心。”遂引着她向马车走去。
近前,早有婢女撩起马车垂着的幔帐。顺着内看去,只见马车上并无有什么人,只一张锦缎铺就的座椅,显然是为她而备的。
用了如此华贵的阵势,接她一个并无什么身份的普通女子,那欲见她之人,想来一定是个颇有地位之人。
锦兰也没犹豫,撩起裙裾,举步上了马车。
……
早听得这皇宫之内,无非就是高墙四起,困着人的自由,实则并无什么乐趣。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下了马车,由宦官引着走在皇宫之中,虽眼见着宫殿楼阁富丽堂皇器宇轩昂,四处都饰有各种珍奇花木,但抬头只见着四方的天,连片云彩都看不全,皆被这砖红色的高墙挡着,想来生活在此处,一定无半点乐趣。
锦兰想着,人已跟着那宦官来自一处殿前。宦官在朱红色的宫门外停住脚步,回首示意她稍等片刻,便一个人先进去禀报。
锦兰站在门外,抬眼向上看去,只见门上悬有一副匾额,上书“望舒宫”三个金字,字字笔锋遒劲,显出一种横扫八荒的霸气之感。
正仔细观瞧那字时,先前的宦官已经出来,脸上依旧是一副谦卑之色,垂着头,向着门内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同时嘴上说道:“锦兰姑娘,我家瑾王有请。”
听到“瑾王”二字,锦兰不由一怔,普天之下,对于这个名号,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瑾王正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次皇子,如今她一个弱女子却被瑾王大驾所邀,却不知所为何事。
想罢,便举步,由宦官引着向殿内走去。
远远的便见敞开的殿门,有婢女分立两侧,皆身着竹青之色,发梳双丫之髻。神色恭敬,垂首而立。
行至殿内,只见四壁悬挂着名家字画,又有小桌案摆着些古玩盆景。殿中一鼎铜炉,燃着缕缕青烟。正前悬挂着丈长的水墨山河图,画卷下面一副紫檀木的桌椅。
此时椅子上正坐了一个男子,正研究桌案上的棋局。
引着锦兰的宦官冲着男子下跪,磕了一个头之后,口中说道:“回瑾王,锦兰姑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