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很犹豫：“是的，你是？”
“我在中午的报纸上读了您被抢劫的新闻，太可怕了！”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一个可能给你弄回项链的人。”
“假如你得到了什么消息，请打电话给警方，或者通知保险公司。”
“麦迪逊太太——”
“你是谁？”她又问。
我听见她倒抽了一口气，同时知道她把我的声音听出来了。“你就是抢我的那个人！”
“但不是那个想把你掐死的人。”
“你要干什么？”她的声音像极了陷入绝境的蛇，发出冷冷的嘘声。
“我要干什么？和你见面，和你谈项链的事，也许还有怎样归还。”
“要多少？”
“我会开出一个很合理的价格的，我们可以面谈。”
“好吧，”她考虑了一下说，“你可以来我这里。”
“不，多谢了，我可是不喜欢警察的。”
“那么你在哪儿呢？盗贼我也不喜欢。”
“布莱安公园的花展你知道吗？那里有一个大帐篷，展期一周。”我要选一个人多的地方。“我会去的，时间呢？”她问。
“四点怎么样？”我不想把太多的时间留给她，免得她想报警。
“好吧。”
我挂断电话，匆匆离开公用电话亭。我知道这个电话警察是追踪不到的，但还是谨慎一点为妙。
差十分钟四点的时候，我来到布莱安公园的大帐篷里，侦查一下看是否有便衣警察在附近。一切好像没什么值得顾虑的。四点整，我看到她在42街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急匆匆地走进公园。
她独身一人。
没有橡皮鼻子和八字胡，我想自己是不会被她马上就认出来的。我在人群中绕着她走了两圈，确定一下她是否受到了别人的监视，最后，我向她走去，她正在观赏一盆兰花。
“我们以前没见过吧？”我平静地问道。
她转过身，微笑着说：“我想我们见过。不过，我一下子没认出你。”
“花展好看吗？”
“说实话，对此我一无所知。”她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很好地遮住了她脖子上的淤伤。“很抱歉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现在看见她，我知道我来对了，她是个神秘人物，哪怕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来这一趟也是值得的。
“不必抱歉，你的职业就是这个。”她第一次正视着我，“不过，你的本来面目要好看得多。”
“你没有报警？”
“没有。我觉得这儿很安全，”说着，我们两人一起漫步走出帐篷，在一条长凳上坐了下来。“现在把项链的事谈谈吧。”
“你愿意赎回去吗？”
“保险公司——”
“和保险公司打交道我可不愿意，你可以领到赔偿，又得到项链。”
“那是违法的。”
我耸耸肩：“你昨晚不该戴它，像你这样国色天姿的女人戴钻石根本没必要。”
“谢谢你的夸奖，”她说，“我以为绅士风度的窃贼只在三流小说里出现。”
“有绅士风度的窃贼和我没关系，不过，我不会扼杀受害人。你为什么要对警方那么说呢？”
她耸耸肩：“他们看见淤痕，然后那结论就得出来了。单就这点而言，如果把真相说出来，那就麻烦了。”
“真相是，你丈夫曾经想把你杀死。”
她惊骇地瞪大眼睛：“你为什么这样说呢？”
“最初我不敢肯定，直到我确知你丈夫就是出租车上的那个男士后，才最后认定是这样的。有人企图掐死你，但你没有报警。为了掩饰淤痕，你戴上了项链，免得宴会时被丈夫或其他人看见？我猜这条项链你在家时不会一直戴着。假如你想瞒你丈夫，那么，你会用化妆品，而不会用项链。如果他知道那些淤痕，那很可能是他造成的。”
“你很聪明。”
“还行。”
我和她的眼睛对视了一下。“我们谈正事吧。我花多少钱才能赎回？”
“在这种通货膨胀的日子里，二十五万差不多。”
“保险才保了这数目的一半。销赃的会出二十五万吗？”
“你很了解这行啊！”
“我先生和我愿意用五万元赎回。”
我对她的愿意交易颇感意外，我本以为这是一个陷阱，或她会故意拖延时间。于是我和她讨价还价，故意很镇定地说：“七万五。”
她不同意：“五万，不行就算了。”
“你想从保险公司那里取得赔偿吗？”
“那是我们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同意吗？”
我抬头凝望着帐篷，试着通盘考虑一下。到目前为止，我只花了一千元在这件事上，那就是付给山姆的钱。四万九千元是纯利，这很不错。再说，我又不用冒险去跟销赃的打交道了。
“好吧，一言为定。”
她不那么紧张了，她如此急于成就让我感到很奇怪。“很好，我们能不能今天就了结它——今晚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可以，”我也是急于脱手，“成交的地点在哪儿？”
“我们家。”
我摇摇头：“不行。”
“你不相信我？”
“你相信我吗？”我反问道。
“好吧，”她叹了口气，“你来决定地点吧，我们一定照办，不过公共场所不太好办。”
对此我没有异议。我考虑叫山姆再去偷一辆出租车，但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山姆越来越贪婪，只会让我的开销增加。“中央火车站的底层可以吧？”我说，“那儿夜里关门，不过我们到那里很容易。”
“好吧，九点钟怎么样？”
“可以，就在那儿见吧。”
我留下她独自坐在长凳上，急急忙忙地先走了。我似乎没被人跟踪，但我不敢冒险。我从42街的入口进了图书馆，从二楼溜了出去，上了第5街。然后乘公共汽车回到公寓。
快到九点钟时，不安的情绪渐渐充满我的心里。他们指望我拿着钻石项链，到中央火车站的底层，和他们完成交易。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麦迪逊夫妇哪儿来的五万元现金？我四点钟和她见面，那时候银行早已关门了。我很怀疑，像麦迪逊这么有钱的人，会有那么多的现款放在家里？
这无疑是个陷阱。
可是，如果是陷阱，为什么我今天下午在布莱安公园没被抓呢？答案似乎很明显，今天下午我身上没有项链。今晚我会带着它，警方人员也会守株待兔。不过，我自有应付的办法。我早早赶到火车站，买了个甜面包，把项链装在了面包袋子里。然后在通往底层楼梯的墙边找到一个空壁柜，把袋子放在了里面。再用一个信封装了壁柜的钥匙，用透明胶把它粘在一只摇晃的垃圾盖上。我想这样总比带在身上安全多了。
我从楼梯走下去见麦迪逊夫妇时，底层空空的。虽然不时会有警卫巡逻这里，但估计几分钟里不会有人打扰。
麦迪逊夫妇九点整到达，她双手在一件黑色大衣的口袋里插着，他空着双手，有点洋洋得意，又有点不自在。我在饭店外见过他一次，可以确定他就是麦迪逊本人。
他们来到我站立的地方，他说：“嗯，我知道指挥昨晚抢劫的人就是你。”我靠在关闭的售票口前。
“他们说，我是可以安排交易的人。”我说。
“你把项链带来了吗？”他个子高大，一对冷冰冰的灰眼睛，我第一眼就不喜欢他。他的手指细长，我可以想象，就是这双手把淤痕留在了她的脖子上。
“带来了，不过让我先看看现金吧。”这时如果警察出现了，我身上没有任何可构成犯罪的东西。
“让他看钱。”麦迪逊对他太太说。
“好吧。”她从口袋里伸出她的右手。我先看见黑手套，然后是手枪，那是一把微型自动手枪。“对不起。”她对我说，把手枪举了起来。
接着，她丈夫的后脑勺中了她的枪。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当麦迪逊躺在我脚边时，她扔下手枪，尖叫起来。
我立刻懂了她的意思。
她假借和我约会来除掉她的丈夫。为的是某种理由——金钱？社会地位？没有办法离婚？现在，她杀了他，同时还有个替罪羊。
我就是那个替罪羊！所以在扣动扳机之前，她向我说抱歉。枪声和叫声会引来警卫，他们会发现手枪在我脚边，项链在我口袋里。社交界的名人在和珠宝窃贼交易时被杀。这将是她的解释。
只是我口袋里没有项链，这点可能救了我。
火车站的一位警卫跑过来，一位穿制服的警察跟在他后面，他们到来时，她仍然在自己亲手谋杀的尸体边站着，尖声大叫。
她指着我说：“这个人杀了我丈夫……”
“全部过程我都看见了，”我对那两位警察说，“我听见下面有吵闹声，下来看看。他们正在吵架，我下来时正好看见她开枪把他打死了。”
“他胡说！”她冲着我喊道，“他偷了我的项链！项链就在他口袋里！”
警察犹豫不决地看着我。许多人被吵嚷声吸引了过来。我冷静地说：“我口袋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有证件，不过，我建议你们取下这位太太的右手套，看看有没有弹药末。”
“他在胡说！”她大声叫道。
我打开皮夹，把我的警徽和身份证亮了出来，“我是德比警官，九十一分局的，你们如果不信，可以打电话对我的身份进行查问。”这时，麦迪逊太太终于不叫了，张着嘴巴……
有时候警察兼强盗的身份会把你带入绝境，可有时却能让你绝处逢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