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转身的功夫,陈锦言脑子里已经把要圆的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餐盘递给程知予的时候,慢条斯理地开口:“这几个人都是我母亲这边的亲戚,我母亲是从内地来新加坡留学的时候认识了我父亲,然后嫁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程知予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吃完了早餐。
飞机起飞之前,陈锦言已经把薄晋洲的案子全部过了一遍。
薄晋洲主要做刑侦方面的案件,这次接的是一宗连警察都险些放弃侦查的案件。陈锦言揉了揉额角,把打印好的资料递给程知予,觉得头都大了。
程知予翻开第一页,“啊”了一声,立刻把资料合上,抚了抚胸口,这才再次翻开。
不怪她胆小,第一页上被煮熟的人头即使只是一张照片也让人看了胆寒。她强忍着恶心把案件介绍翻看了一遍,“太残忍了。”
陈锦言看了她一眼,“回去之后我暂时先处理这个案子,你就先继续跟昌盛的案子吧。”
程知予疑惑地回看过去,一想也是,总不能让昌盛的案子开了天窗吧,也就没再多问别的问题。
从新加坡回来之后,程知予就很少再在办公室看到陈锦言了。
这倒也不稀奇,她虽然没跟过刑侦方面的案子,却也在吃午饭的时候听到余景她们七七八八地议论过,心里对这方面的案子更加好奇了。
无奈陈锦言神神秘秘早出晚归的,竟像是有意避开她,连面都见不着了。
程知予自然是不知道,陈锦言在听到薄晋洲感叹“不是两厢情愿的爱情,早晚有一天会出事”时,虽不至于心惊肉跳,可也为自己错失了擦枪走火的机会而感到庆幸。
她按部就班地整理着昌盛收购案的资料,时不时地做些相关的背景调查,完善已有的资料,下班之余,照样过着自己的生活,每到周末或者林仲昊有事的时候把林小星接到自己这边住几天,日子过得也还算惬意。
直到王伟重把电话打到办公室,她才惊觉自己已经一个多礼拜没见过陈锦言了。
看了眼时间,刚刚过中午十二点,应该是吃饭的时间,她拨了个电话给陈锦言,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有事?”那边好像在忙着什么,语气淡淡的。
“陈律师,霖海伟业的王总那边来了一个电话,说有事想跟你商量。”程知予拿着手里的便签纸,“他想约今天晚上跟你吃顿饭,时间上可以吗?”
陈锦言那边不知道在跟什么人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口说:“晚上七点,锦秀酒店。”说完,就挂了电话。
程知予立刻就给锦秀酒店去了个电话,订下山河厅,等到大概两点的时候,才给王伟重的秘书回了个电话,确认了一下晚上的时间。
她对今天晚上的见面很忧虑,因为王伟重的秘书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一句“这个项目的合同签订好像出了一点问题,所以王总想找陈律师商量一下解决办法。”
她几乎已经预见到了见面之后自己的下场,陈锦言很明确地跟她说过,“在合同方面,我们作为昌盛证券的代表律师,只能在职权范围之内跟进项目中合同的签订和履行,仅此而已。”
陈锦言又不是霖海伟业请的律师,根本就没有职责也没有权限替王伟重想解决办法。可是这话又是王伟重的秘书传达的,她不敢保证王伟重找陈锦言还有没有别的事,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招。
程知予跟陈锦言养成了一样的习惯,见客户的时候提前半个小时到。
刚踏进锦绣酒店的大堂,之前的经理就迎了上来,一路寒暄着把她迎到了山河厅。她把陈锦言嘱咐她买来的西装挂了起来。
三点多的时候,陈锦言打来一个电话,简明扼要地吩咐她去商场帮他买身西装,指定了品牌,就挂了电话。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了,程知予恨恨地挂了电话,自己连他的尺码都不知道怎么买?所幸店里的小姑娘对陈锦言有印象,记得他的尺码,这才替她解决了一大难题。
再次见到陈锦言的时候,程知予吓了一跳,不止因为他瘦了一大圈,还因为一向注意形象的他居然胡子拉碴而且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乞丐装。
他瞥了程知予一眼,“愣着干什么,去找李经理帮我开间房。”
十五分钟后,陈锦言恢复了一贯的形象,风流倜傥地出现在山河厅,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程知予看了看四下没人,往他边上凑了凑,“陈锦言,你这是去查案了还是去行乞了?”
陈锦言瞥了她一眼,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给自己倒杯茶,淡淡地开口解释:“这个案子牵涉面很广,警方的证据又不是死证,我只能自己蹲点儿多找点证据回来。”
“陈律师,许久不见老哥哥我可真是想得紧啊!”听到这声音,程知予身上顿时起了鸡皮疙瘩,脸上迅速扯出一个笑,跟陈锦言一同回过身去。
互相打完招呼的时候菜已经上来了,程知予依旧做着之前那样花瓶的角色,时不时地为在场的人添茶倒酒,却每每在王伟重提出一个问题的时候不安地看陈锦言一眼。
好在陈锦言给足了王伟重面子,每一个问题都打太极一般地给他推回去,倒是也没伤了他的面子。
面上的宾主尽欢之后,程知予跟着陈锦言上了他的车,几经犹豫,终于自发地开口检讨:“陈律师,今天的事是我不好,我应该问清楚他的目的再决定要不要跟你约时间。”
陈锦言瞥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倒是让程知予更加坐立不安了。
车开到淮海路的时候停了下来,前面的车子排成了大队,陈锦言下车问了问,才知道是遇上了车祸。
回到车里,他拧开音乐,就闭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左右无事,程知予拿出已经整理好了的那部分资料,小心翼翼地开口:“陈律师,要是没事的话你看要不要看一下昌盛这边接下来的几个项目?”
陈锦言攸地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她。她轻咳了一声,“真的对不起,以后再有客户约见面的话我一定会把好关的。”
“我没生气。”陈锦言语气淡淡的,把资料接过来放在了一边,又闭上眼睛。
程知予知趣地收回目光,正要掏出手机,陈锦言那边淡淡地说了一句:“给我唱首歌听吧,在新加坡的时候你在泳池唱的那首。”
程知予愣了愣,“当时你在旁边?”话一出口,想起那天那人的身形,高大但是清瘦,确实有些像他。
她关上车里的音乐,清越的嗓音出声:“我坐在椅子上,看日出复活。我坐在夕阳里看,城市的衰落……”
陈锦言睁开眼睛,看着车顶,在她唱完这首歌许久之后终于淡淡地出声:“警方查到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性格孤僻的作家,据死者生前常去的一家书店的老板称,死者生前曾跟作家相谈甚欢,两个人还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日子。尸检结果证实,那一天就是死者死亡的日期。”
程知予侧过头看向他,没有说话。
陈锦言接着说:“可是我查了一个多礼拜,竟然找到了另外的一条线索。”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程知予:“死者生前跟学校的同学关系并不好,甚至没有一个朋友。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死了之后每天都有一个女同学往她家里打电话,安慰她的父母。”
“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有因果,我原本也告诉自己,一定只是这个女同学心地好,可怜自己身边同学的遭遇。可是就在昨天,这个女同学在自习的时候被人袭击,而且那人的目的显然是要杀了她。”
听到这儿,程知予皱了皱眉,“袭击她的是那名作家那边的人吗?”
陈锦言闭上眼睛侧过头去,“如果是的话,一切都顺理成章了是吗?这个女同学很有可能在事发时在场,是目击证人。可是恰恰,袭击她的人是女性,而那名被拘禁起来的作家生性孤僻,独居许久,在霖海市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难道……”程知予倒吸了一口气,“凶手另有他人?”
后面响起了喇叭声,前方道路已经疏通开了,陈锦言轻踩油门,车子又缓缓地开了出去。他没再提案子的事,程知予也没再问,两个人默默无言地在南水园门口分开,各自归家。
程知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听到妈妈兴奋跟她说起家长里短的事,微微眯了眯眼,享受般地往沙发上躺了下去。
挂电话的时候,妈妈含含糊糊地提起好像在餐厅见到陆非白跟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吃饭什么的,她笑着说妈妈想得太多了,可挂了电话之后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平心而论,她跟陆非白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从来没说过喜欢自己,只是在陆妈妈说起快点把知予娶进门来的时候没有反驳。可就凭这个,能说明什么?
想着想着,程知予给陆非白拨过去一个电话,很意外,他挂了电话,也没再打回来。她不死心地又把电话打给林仲昊,拐着弯儿问起陆非白的时候,林仲昊支支吾吾地扯起了林小星。
如果她是陆非白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她当然有资格问个一清二楚。
可问题是,她只不过是他从小带大的朋友,究竟凭什么?
她想起初中的时候,陆非白带着隔壁班的漂亮女朋友跟她一起吃饭,她左看右看就是觉得这姑娘哪里不顺眼,趁她不在的时候偷偷趴到陆非白的耳边说:“非白哥,这个还没上个看着顺眼,还是跟上一个和好吧。”
几天之后,陆非白就跟上一个女朋友和好了,带着她跟程知予一起吃饭的时候,程知予看着这个却也觉得不顺眼。
他交过那么多的女朋友,这么比起来,即使是她们,在今天的这种状况下,都比她有资格质问他是不是又交女朋友了吧。
已经夜里十点多了,这个时候,非白哥,你跟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