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光聚集在她身上,所有人脸上诧异的神情清晰可见,女老师并没理会这些,径直走到讲台边放下手里的一叠作业本,优雅地站直身体。
“你们的班主任临时有事,这个月就由我代她管理你们这个班级。”她顿了顿,甩了甩肩头柔亮的黑发,“希望和你们可以很好地配合。”
教室里一片唏嘘,新老师并没有高声嚇止,她淡定的用神扫过班上的每一个人,指甲灵活地轻磕着讲台。接着从粉笔盒抽出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上三个大字。
乐心桐。
“这是我的名字。”她指了指黑板,轻摇手腕,用过的粉笔准确无误的被投进了教室最后方的垃圾桶里,“我很有信心可以管理和教导好你们。”
教室里议论的声音嘎然而止,没人敢再说话,大家都一根紧弦绷在脑海里。
“现在我来评讲你们昨晚的作业。”她不再赘言,手指轻点在那一叠作业本上,“没交的同学现在主动补交也可以。”
话音刚落,几个男生从座位上起身,走到讲台边自觉把作业交了上去。
“很好。”她接过作业,露出了谋杀菲林的韵味笑容:“这样的态度,我接受。”
夏尼曼静看着新来的老师,眼神却空洞,双手手指紧绞着有些心不在焉,脑海中成允的身影依旧挥之不去。
“还有同学要交吗?”她又补充了一遍,音量提高了些许。
教室里没人回应。
乐心桐走下了讲台,优雅地迈开脚步绕到教室的前排座位,在二排的位置停下脚步,夏尼曼的视线随着她移动。
“这位同学,你的作业交了吗?”她侧身站在了乐韵妮的座位边。
“没。”乐韵妮冷冷地回答她。
“那你补了吗?”乐心桐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没。”乐韵妮抱着臂漫不经心地倚在椅背上,不站起身。
乐心桐扬起唇角,很自然地将手放在腰间,轻柔地将耳边的发放在耳后。
“班长是哪一位?”她一边转身走回讲台,一边说。
台下一片寂静,没有人回话。
“班长是哪一位?”声音提高,眉微微皱。
“啊……我。”夏尼曼这才晃过神来应声轻缓起立。
“这个月的值日工作就不用安排了,全交给那位同学吧。”乐心桐走到了讲台边看了一眼一脸不服气的乐韵妮,接着低头不紧不慢地翻开课本,不再看她。
“嗯……”夏尼曼顾虑地将目光投向乐韵妮。
乐韵妮的脸有些涨红,威胁的目光示意着夏尼曼,夏尼曼低下头紧扣着十指。
众所周知,乐韵妮是明亚大学的校长的女儿,以前从来没老师敢说她什么,可今天这个新来的老师不知深浅,犯了禁忌。
“我会亲自监督的。”乐心桐开口补充。
一句话将乐韵妮的目光收回,她抬头直直盯着讲台上的乐心桐。
“乐韵妮同学,请你下次和老师说话的时候不要忘记站起来,这是基本的师生礼仪。”乐心桐并没看她,边说边将本子递给了前排的女生分发下去。
乐韵妮一言不发,赌气地将英语书往桌角一推,趴在桌上玩弄起了手机。
夏尼曼重新坐下,膝上的指尖相绞得更紧。早上成允的突然出现就已打破了她原本平静的心湖,现在新来的老师又成功的将“校园女王”乐韵妮惹恼,她预感到自己以后的生活注定不会平静。
一整节课的时间她都在胡思乱想着,直到下课铃响起,解放了的同学们鱼贯走出教室。夏尼曼微微皱眉整理着手边的书,课桌上的手机突然毫无预兆的响起。
夏尼曼一惊,随即有些忐忑地将手机握在手心,来电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定了定情绪,夏尼曼接通电话,但是声音里还是透着些不安。
“是我,我们昨天天台见过。”原来打电话的是羽斯瑶。
“是你。”夏尼曼如释重负地轻吐一口气。
“我在天台,放学了来找我。”不紧不慢的慵懒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用质疑的味道。
“好……”夏尼曼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却突然从身后被抽走,通话被迫被掐断。
“在和谁打电话啊?心情挺不错啊。”乐韵妮掂了掂她的手机,放在手里玩转起来。
“她现在心情肯定超好啦,借着老师整到了你。”游子宣和其他一党女生走了过来,将她围住。
“我没有。”夏尼曼急切地解释,额前的刘海有些凌乱,“我早上去办公室的时候老师不在。”
“你是不是不甘心我抢了你证明自己的机会?”乐韵妮冷着瞳看她。
“不是的。”夏尼曼起身想走。
女生们上前一步按住了夏尼曼的肩,她没法再动弹。
乐韵妮无所谓地抱臂站着,深棕的眸里充斥着不悦。
“你知不知情,故不故意,我无所谓!”她手指轻挑,勾起夏尼曼的脸:“但是,我今天的心情非常不好所以需要你来让我心情变好起来。”
乐韵妮说完抬手,修长纤细的手指轻动向游子宣示意。
“啪!”游子宣将夏尼曼一把推倒地上。
乐韵妮接过旁边女生递过来的颜料,肆意泼撒。
黑绿黄蓝,白色的校服上被颜料盖上了一层又一层,像一幅色彩浓重的抽象画。
夏尼曼紧拽着手心,默然地低着头,长发无力的垂落遮住她的脸,看不见表情。
“听说你很怕这个。”乐韵妮打开一罐浓稠的朱红色的颜料,举到夏尼曼眼前。
夏尼曼双手紧握,无助地往后退,身体因为害怕而微颤着。
那鲜艳的红是她最不敢触及的东西。
乐韵妮转动手腕,朱红的颜料从滑落瓶口,肆意地落在夏尼曼的身上,视线所到之处满是触目惊心的红。
夏尼曼眉头紧锁,双眼紧闭,额头上沁出汗珠。
“告诉你,我欺负你从来不需要任何理由。”乐韵妮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看着一身狼狈的夏尼曼,女王般趾高气昂。
“叮铃铃……”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乐韵妮的话。
乐韵妮停手,将已见底的颜料罐随意扔在地上,抬手拿起夏尼曼铃声大作的手机端详。
“羽……斯……瑶。”她看着屏幕顺口念出声来。
“她?学校贴吧上的“第一冷面女生”,据说家里很有背景,上个月那个高年级的路蓝娜都被她修理得很惨,是个很难对付很难接触的人呢。”游子宣顿了顿皱眉继续开口,“她怎么可能认识羽斯瑶!应该只是同名而已。”
乐韵妮转动眼眸,低头望一眼满身颜料的夏尼曼,按下通话键。
“怎么还没来?”电话那头,羽斯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却又不失气场。
“你是……浦拓高中的羽斯瑶?”乐韵妮有些不确定。
“是。”羽斯瑶一字一顿地说出口,语气变得冷峻,“但是我要说话的是夏尼曼,不。是。你。”
乐韵妮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从不屑变得复杂,她微皱着眉一直轻声地应着电话,游子宣察觉了什么也没再说话。
挂断电话后她将手机扔到地上,不甘地瞟眼看夏尼曼。
“走吧。”乐韵妮拿起自己的包,往门外走去,游子宣和其他几个女生跟了上去。
夏尼曼伸手抓起地上的手机,无力地蜷缩在原地。直到一个温热的手掌搭上她的肩,犹如冰冷中的一丝暖阳。
夏尼曼缓缓睁开眼,盈着眼眶抬头。
逆光出现的她,光影被傍晚的阳光笼着,如救世的天使。
羽斯瑶蹲下身,将一件外衫罩在面前这个女生的身上,幽黑的瞳深深地望着她:“知不知道,懦弱永远拯救不了你。”
夏尼曼颤颤地抬起眼眶看向她,眼里满是泪水。
羽斯瑶将她扶起,理好她凌乱的刘海。
“我送你回家。”
的士驶到奶白色别墅门前停下,羽斯瑶倚着车窗侧头看她。
“我到家了。”车后座夏尼曼依旧微垂着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谢谢你送我回来。”
羽斯瑶勾唇,指尖挑起她的脸看向自己,“你需要改变,我可以帮你摆脱你的懦弱。”
夏尼曼双手绞在身前,被迫抬头看着她的脸,她双肩微颤,眼里感受着她投来的真挚的目光,沉默了片刻,微微皱眉点了点头。
“回去好好睡一觉,忘掉今天这些不愉快的事。”羽斯瑶收回手,拍了拍她的肩。
夏尼曼下车,羽斯瑶摇下车窗和她挥手,的士一个转弯驶远,夏尼曼立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车影,心口忽然涌起一阵温暖。
她可以帮自己摆脱懦弱……
那在心底根深蒂固的懦弱……
夏尼曼轻叹一口气,打开房门上到二楼的卧室,放下书包直接进浴室。
微热的水流轻柔地冲刷到身上,闭眼揉搓着肌肤让泡沫一点点融掉身上沾到的浓重的颜料,让她暂时忘却刚才的痛楚。
沐浴完毕,夏尼曼走到窗边打开点窗,让浴室袅袅的热气散去,裹上白色的大浴巾,风吹来,她揉抱着臂,缓缓回头。
一片狼藉的校服被浸泡在洗脸池里,夏尼曼皱眉倒入洗衣液使力地揉搓,白色的泡沫涌出,她低着头,眼眶再次泛红,垂落的发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她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水柱直直落下,水花溅出……
她继续低着头揉搓,混沌的水,旋着水涡流走,颜料晕开一大片……
她没停下,依然重复着动作……
颜料褪去,水变清了……
她抬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玻璃上蒙上一层雾气,镜中的自己身影模糊,她伸手去抹掉,一滴泪无声的滑落。
脑海中小女孩的惨叫和白天乐韵妮的笑声交替在脑海中回荡,夏尼曼紧皱着眉蹲下身,全身虚脱无力。
外面的风刮得起劲,忽然窗户砰地一声响,夏尼曼神经紧绷一下站起身,下意识的开口:“谁?”
透过浴室门微开的缝隙,她看到一个黑影“唰”地从窗户外跃进来。
视线中脚步一步步地逼近,夏尼曼颤着身子后退,直到背脊触到冰冷的砖墙,她已无路可退。
“你是谁?别过来!”夏尼曼闭眼蹲身用尽全力嘶叫,声音哽咽。
脚步声停下,黑影推门在她一步之外将头上的帽子摘下,一身黑衣衬着帅净的脸庞,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凌然的气质。
“是我。”他蹲下身将她拥进怀里。
“成允?”夏尼曼睁开眼看清了他的脸,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
“我在楼下按了很久门铃,一直没有人来开门。这个房间的灯一直亮着,我担心你会有事,所以就直接进来了。”他深棕的瞳凝着她的脸,眉头不由皱一下,她的身体冷得吓人。
“我在洗手间洗衣服,可能水声有点大……”夏尼曼低头轻声解释,紧接着她意识到什么突然抬头疑惑地开口,“不过,你是怎么上来的?”
“一楼房间的窗台和二楼露台相连并不算太高,露台和你窗户的角度,就我在军校这么多年的训练,要跳进来并不难。”成允说着将她抱起,缓缓走向床边。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夏尼曼疑惑。
“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一件难事。”他弯腰将她轻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
夏尼曼蜷着身不说话,眼神里带着不安。
“问了我这么多,现在轮到我来提问了。”成允静看着她,拉开书桌边的椅子面对她坐下,“告诉我,那时候你为什么忽然就离开了?”
夏尼曼沉默着依然没有开口,他凝看着她:“不离开彼此的世界,难道只是说说而已嘛?”
“我必须走!”她翻身背对他,发散到唇角,“当年因为我……我爸被人枪杀,我妈出于安全的考虑,几乎连夜就带我搬来了这里。”
“那时候……我甚至觉得我的世界就那么一下全……毁了……”她抿住颤动的唇。
“全……毁了……”
“那你搬到这里之后,为什么不找我!”他看着她的背影,声音低哑。
“到这里后,我马上被送去了全封闭的寄宿学校,在那里我根本联系不到任何人。”她声音哽住,有点说不下去,“后来从学校出来之后我找过你的,可是你的电话变成了空号……”
“你走之后,我们全家移民去了LA,电话也换了。”成允从后拥住她,很深地拥抱。“对不起,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夏尼曼渐渐转过身,唇角抿着,眼眸泛红。
“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这次不管怎样,我再不会让你离开了!”成允说着抬手抚上她的脸颊,顺滑的发丝倾入指尖,鼻尖相抵望着她。
“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夏尼曼了,你还会爱我吗?”温热的泪在她的眼眶里旋转,声音很轻,他却全都听见。
“怎样的你都是我爱的你。”他慢慢低头覆上她莹透的唇,细细地亲吻,唇齿缠绕间夏尼曼开始迎合着回吻,吻在泪水中,涩却甜。所有的离别和思念,误解和痛苦都在这个吻中瓦解。
成允拦腰将她埋进自己怀里,夏尼曼搂着他的双肩再也不想放开,裹在身上的浴巾滑落,她晶透的肌肤透着丝丝沁凉。
他的温热一点点让肌肤温暖,吻一路向下,空气跟着炙热起来。
03
清晨微光迷蒙,露台的门半开着,白色的窗帘微扬起,夏尼曼撑起身醒来,成允站在窗边,身影挺拔,侧脸清爽干净,她就这样背靠着床沿静看着他的侧影。
床沿边闹铃响起,成允闻声转头看见已经醒了的夏尼曼走回到床边坐下,在她额头上温柔地轻吻一下,夏尼曼柔静地勾出笑容。
他拿起她放在床边的手机,几秒后他口袋的手机响起。挂掉后,将夏尼曼的手机放到她手心里。
“这是我的新号码以后不会再是空号了,也不会再找不到我。”
她点头,嘴角一抹娴静的笑容。
“你笑的样子很好看。”成允坐直身子歪了歪头,额前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轻动。
夏尼曼抬眼看他的双眼,又温柔地一笑。
“今天是周末,快起床,我带你去个地方。”他抬手理她额前的刘海。
“什么地方?”夏尼曼握住他的手,歪了歪头开口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夏尼曼点头,乖巧地起床收拾。在客厅给夏怡青留了出门的纸条后,两人便出门。
白色保时捷驶上交错蜿蜒的公路,成允微扬下巴双手控制着方向盘,干净清爽的发型,深棕的瞳,一丝玩乐的痞气,夏尼曼坐在他旁边的位置,双手放下膝上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车厢颠簸但一路的景色却很赏心悦目,驶过层次耸立的高楼大厦便是远离喧嚣的宁静公路,她开了点窗晨间的空气格外清爽,这样的宁静许久没有过。
“你先睡会儿,等下到了我叫你。”一路开了很久很久,由于起得早难免有些困,成允转头看着一旁的夏尼曼温柔地开口。
夏尼曼点头,倚在车窗上渐渐地入睡,翘长睫毛和通透白皙的肌肤在浅柔的阳光下展现出一种娴静的美,成允看着,单手拢起她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夏尼曼似乎听到了海浪追逐的声音,有些近又有些远。
她撑起头惺忪地醒来,望向窗外,海风迎面扑来,眼前的海面一片湛蓝,深邃无边与天相连,海浪温柔地拍打到金色的沙上,一切那么熟悉而又美好。
“你犯规了,我还没叫你睁眼。”成允停下车,看向她。
“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夏尼曼转头也看向他,心砰然的直跳,激动与惊喜全挂在脸上。
这里是勒海,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她欣喜地推开车门,漫步踏上沙滩,海风将发往后吹起,她展开臂眺望海面呼吸着带着海洋气息的空气。
“好美。”她呼出一口气,腾起白茫的热气,“还是和以前一样美。”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雨天,你就撑着伞站在那里捡贝壳。”成允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礁石,接着从后拥她入怀,气息落在她的耳边,“后来海水涨潮了,你也傻傻地没有发现。”
“是你把我从海里救了出来,那时最后一班的公车没了手机也进了水,我们在这里过了一夜。”夏尼曼紧扣着他的指尖接着他的话说。
“后来才发现我们竟然是同校,见到你我才相信了命中注定。”他握住她的双肩,两人面对面相望,“跟我走。”
他牵着她的手往沙滩的另一边走,她的眼里只有他,手心的来自他的温度,心溢满温暖。
不一会儿,两人就走到沙滩旁的一座小木屋前,成允停住脚步示意她继续上前,夏尼曼松开他的手迈开脚步,回头疑惑地望他。
“打开门。”他微笑给她肯定的眼神。
夏尼曼缓缓推开木门,海风吹进屋内,满屋的清脆声音,轻灵悦耳。
“贝壳?”夏尼曼双手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只见满屋用贝壳串做成的风铃,如白色的星辰般充满整个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