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对梦中常常用风景代表女性生殖器这一点感到惊奇,你可以从神话中知道“大地母亲”这种含义在古代宗教仪式里所占据的地位,以及有关农业的观念如何受这种象征的决定。你们倾向于从德国的俗话中追溯将梦中的房间代表妇女的事实,德语中Frau(妇人)由Frauenzimmer(妇人的房间)所替代,也就是说,人可由属于她的房子所替代。同样,我们说“Sublime Prte”(雄伟的土耳其宫廷),意思是指苏丹及其政府。还有古埃及法老也意味着“大宫廷”(Great Courtyard)的含义(在古老的东方,双重城门之间的宫廷是公众集会的地方,和希腊罗马时期的市场很相似)。然而这种推论显得太肤浅。在我看来房间成为妇女的象征是因为有人居住在其中的缘故。我们发现“房屋”也在同样的意义上使用。神话和诗歌语言使我们能够把“城镇”、“城堡”、“堡垒”、“炮台”作为“妇女”更进一步的象征。这个问题通过不说或不懂德语的人的梦可以很容易地解决。在过去几年间,我曾治疗的病人大多为讲外语的人,并且我似乎还记得在他们的梦中,Zimmer(房间)也是指Frauenzimmer(妇女),尽管在他们的语言中没有与此相似的用法。还有其他一些线索表明象征关系可以超越语言的限制——这是很久以前一位老释梦者舒伯特(Schubert,1814)的观点。然而,我所有的梦者对德语并非都一无所知,所以,最后的决定应留给那些可以从只懂得本国文学的外国病人中收集资料的精神分析学家来做出。
男性生殖器的象征表达几乎没有一个不出现于笑语、俗语或诗歌之中,特别是在古代经典剧作家的作品之中。但我们不仅遇到出现于梦中的象征,而且还遇到其他一些东西——如,在各种各样的操作中所使用的工具,特别是锄、犁等。再者,男性生殖器的象征还会把我们引向十分广泛和很多争议的领域,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将尽量避免这些领域。然而我想对一种象征谈一下自己的看法,这就是数字“三”的含义。这个数字被视为神圣是否由于它的象征意义,在此姑且不说,但可以肯定许多自然界发生的由三部分组成的东西如苜蓿叶等,被用做盾形纹章和徽章,就是因为这种象征意义。同样,法国的三瓣百合花,以及西西里岛和男人岛两地共用的小徽章(triskeles)(由中心点发出的三脚跪着的像)似乎也是男性生殖器的化装。和男性器官相像的东西在古代被看作是消灭灾祸的最强有力的工具(即防御工具),与此相一致,我们自己的幸运符很容易被视为生殖器或性象征。这种东西多做成小银质饰品,如四叶苜蓿、小猪、蘑菇、蹄铁形物、长梯、扫烟囱等。四叶苜蓿是来代替真正适合于象征的三叶苜蓿。猪是古代丰盛的象征。蘑菇无疑是阴茎象征(penis—symbol):有一种蘑菇由于它很像阴茎,所以它的学名取为“phallus impudicus”。马蹄铁的轮廓很像女性的阴户,而扫烟囱和其长梯是性交的象征,因为人们往往把“扫烟囱”比作“性交”(参看《不同民族的性生活》)。我们也知道梯子在梦中表示性象征,这里德语的用法可以帮助理解这些,并且可以给我们显示“Steigen”(意为攀登或登山)一字被用做一种美好的性感觉,如我们说“den Frauen nachsteigen”(意为追逐女人)和“ein alter Steiger”(意为年老的攀登者)。在法文中,表示上楼梯的词为“marches”(前进),我们发现一个十分相似的词为“un vieux marcheur”(意为年老的攀登者)。这些内容或许以下列事实为依据,即有许多大动物须登上或爬上另一雌性的背部进行性交。
“折枝”为手淫的象征,这不仅是因为它与手淫的动作相似,而且还因为在神话里二者也十分相似。但特别应注意的是以掉牙或拔牙作为手淫的惩罚即阉割的象征。民族故事中也有与此相似的东西,只是很少为梦者所知而已。我认为,许多民族所进行的割包皮仪式是阉割的同类或替代。并且我们现在认识到某些澳大利亚的原始部落在成年时进行割包皮仪式(即对男孩获得性成熟的祝贺),而其他一些部落,包括他们的邻居则用拔牙仪式取而代之。
我对这些事例的说明到此为止,它们只是一些例子而已。但是,如果把这些事例加以收集整理的不是像我们这样一知半解的人,而是神话学、人类学、语言学、民族学各方面的专家,那么你们可以想象得出所收集的资料将会更丰富和更令人感兴趣,我们对这个问题也会知道得更多。
我们得出了一些结论,它们可能很不详尽,但它们可以给我们的研究提供作为思考的食粮。
第一,我们面临这样的事实:梦者自己虽能做一种象征的表示,但他在清醒时对此不能识别。这太奇怪了,就好像你突然发现你的女佣人懂得梵语一样,尽管你知道她生长在波西米亚的一个村庄,并且从未学过梵语。我们的心理学观念很难说明这个事实。我们只能说象征作用的知识对于梦者来说是潜意识的,这属于其潜意识的心理生活。但就是有此假设,我们也不能使问题得以解决,因此我们有必要假定潜意识倾向的存在。这种倾向我们可能暂时不知道,也可能永远不知道。然而,现在的问题还不仅仅如此,我们实际上不得不相信潜意识知识,思想联系和不同事物之间的对比可能产生一个观念代替另一个观念的结果。这种比拟并非每次都是新的,而是现成的、随时可以应用的。这隐含着如下事实:尽管个体不同,语言不同,但他们却使用一致的比拟。那么这些象征关系的起源是什么呢?语言的使用只包含它们中的很小的一部分。其他方面与之相当的知识大多不为梦者所知,我们被迫艰苦地来收集这方面的材料。
第二,这些象征关系对梦者或对使它们得到表达的“梦的工作”(dream—work)来说并不是特有的,像我们已看到的一样,这些象征作用也见于神话和神仙故事,见于人们的俗话、民歌以及诗歌想象之中。象征作用的范围很广泛,并且梦的象征作用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所以只从梦的方面研究整个象征问题还是不够的。许多象征在其他地方经常使用,而在梦中却很少出现或根本不出现。一些梦的象征在其他领域中不出现,只出现于梦中,这是你们所看到的。我们深深地感到我们所面临的是一个古老的而现在又被废除的表达方式,其中不同的部分在不同的领域中保存下来,一部分只在这里出现,另一部分在那里出现,或许第三部分经过稍微的修正后在好几个领域中出现。这里,我不禁想起一位很有趣的精神病患者的幻觉,他想象一种“基本语言”,其中所有这些象征关系都是这种基本语言的遗物。
第三,你们可能感到我所提到的其他领域中的象征作用不只是性象征作用,然而,在梦中象征几乎都被用于性目标和关系的表达。这也不容易解释。我们能否假定原先属于性的象征后来被用于其他方面,或这方面的象征方式转化为他种表示方式呢?只要我们仅仅限于考虑梦中的象征作用,这些问题肯定不能回答。我们只能坚决主张在真正的象征与性之间具有一种特殊的亲密关系。
对于这种联系,在过去的数年中,我们曾受到重要的启发。乌普拉的语言学家斯珀伯(Hans Sperber,1912)从事不依赖于精神分析的研究工作,他曾提出一个观点,认为性需要在语言的起源和发展方面起过重大的作用。在他看来,最初的语言的声音是为了交流,并且召唤讲话者的性伙伴。在后来的发展中,语言的基础就成为原始人工作时所伴发的声音。他继续指出,这些活动在执行中与重复发出的有节奏的声音相伴随。通过这种方式,性兴趣与工作相联系。这样,原始人通过工作作为性活动的替代,而使工作能够乐于被人接受。而工作时所发出的声音一般有两种意义:它们一方面和性的动作有关,另一方面则和性的动作的替代物或劳动有关。随着时间的流逝,字音逐渐失去其性意义并固定于工作之中。几代过后,有性意义的新的字音也出现同样的情况,并且被应用于新的工作形式之中。这样,许多所形成的基础音节本与性起源有关,随后即失去其性意义。如果我们在此描绘出的假设正确的话,它可以给我们提供一种理解梦的象征作用的可能性。我们应理解为什么梦具有这么多的性象征,为什么武器和工具一般总代表男性生殖器,而原料和受到加工的事物总代表女性生殖器。这种象征关系是古代言语表达同一性的残余。古时和生殖器同名的事物可成为生殖器在梦中的象征。
我们发现的梦的象征作用的类似物也使我们形成一种对精神分析特点的估价。这使我们懂得精神分析为何能引起人们的普遍兴趣,而心理学和精神病学则不能如此。精神分析的研究工作和许多其他的学科如神话、语言学、民俗和社会心理学以及宗教理论有密切的关系,其研究结果又可以给这些学科提供有价值的结论。如你们所说,精神分析学家开始编辑以促进这些关系为唯一目的的一种期刊,你们将不会感到吃惊。这种期刊称为《意象》(Imago),它创刊于1912年。由萨克斯和兰克(Hanns Sachs and Otto Rank)任编辑。在第一个例子中,精神分析所拥有的这些关系是施予多于接受。这为精神分析带来了便利,即当精神分析的奇异的发现在其他领域也有的时候,这些发现会变得更为人们所熟悉。但总体来说,精神分析给其他领域提供了技术方法和理论观点。精神分析对人类个体精神生活的探索,为我们提供了解释。借助于此,我们能够解决许多人类群体生活方面的问题,或至少为它们的解决带来一线光明。
顺便提一句,我还没有向你们谈到我们能够从中最深入地了解假定的“原始语言”的细节和大部分“原始语言”仍存活的领域。直到你们知道了这些,你们才能形成一种对它的整个意义的意见。因为这个领域属于神经症方面,并且它的材料就是神经症患者的症状和其他表现,精神分析就是要对这些现象进行解释和治疗。
第四,我们回到开始,并指导我们沿着先前描绘的道路前进。我说过即使没有梦的稽查作用存在,梦仍然不能很容易地得到解释,因为我们仍面对着把梦的象征语言转化为我们清醒时的思想这个任务。这样,象征作用是梦的歪曲中除梦的稽查作用之外的第二个独立因素。然而,显然可以认为梦的稽查作用通过使用象征作用而使自己更为便利,因为它导致同样的结果——梦的神奇和难以理解。
我们很快就会清楚对梦的进一步研究是否可以发现有利于梦的化装的另一个因素。但是在结束梦的象征作用这个题目之前,我还要提一下这种神奇的事实,那就是在神话、宗教、艺术和语言中毫无疑问具有广泛的象征作用,但梦的象征作用却受到教育者的强烈反对。这难道不是梦的象征作用与性的联系所引起的吗?
第11讲梦的工作
女士们,先生们:
在你们已彻底地掌握了梦的稽查作用和压抑作用(repression)后,你们实际上还不十分了解梦的歪曲作用。但你们可以理解大多数的梦了。这样做时,你们要使用两种互相补充的技术:(1)让梦者进行联想直至你从替代物中求得原来的东西;(2)根据你自己的知识找出象征物的含义。随后我们将讨论这种联系所引起的一些不确定的东西。
我们前面曾研究梦的成分和它们所代表的原本的东西之间的关系,但那时找不到适当的方法。我们现在再来看一下这个任务。我们共举出过四种关系:(1)部分与整体的关系;(2)暗喻或近似;(3)象征关系;(4)意象。我们现在在更大的范围内讨论这些事情,对作为整体的显梦和得到解析的隐梦进行对比。
我希望你们不再使这两种东西相互混淆。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你们将比我《释梦》一书的大多数读者能够更深一步地理解梦。让我再次提醒你们把隐梦转化为显梦的工作被称之为梦的工作(dream—work)。在相反方向上的工作,即努力从显梦到达隐意,就是我们的“解释工作”(work interpretation)。这种解释工作寻求复原梦的工作,我们认为即使是明显的愿望满足的幼儿型的梦,也经历了一些梦的工作,即它们从一种愿望被转化为实际的体验,并且由思想转变为视觉的意象。这种梦不需要解释,而只须使这两种转化复原。发生于其他梦中的更多的梦的工作称为“梦的歪曲”(dream—distortion),这要通过我们的释梦工作来使其复原。
在对大量的梦的解释做了对比之后,我现在可以给你们从总体上描绘一下梦的工作是如何处理隐梦的材料的。然而,我希望你们不要对我所讲的期望太高,这仅仅是一部分描述,你们必须注意静心听讲。
梦的工作的第一个成就是凝缩作用(condensation),通过凝缩,我们理解显梦比隐梦具有更少的内容的事实,并因此是隐梦的一种缩译。有时凝缩不存在,但一般来说它总是出现,并且时常凝缩的程度很大,从来不会有相反的情况。也就是说,我从来不会发现显梦的范围比隐梦大,或在内容方面比隐梦丰富。凝缩产生的方法有:(1)某些隐梦成分整个失去;(2)只有一部分隐梦中的情结转化为显梦;(3)某些相同的隐梦成分在显梦中合成、混合为一体。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保留“凝缩”一词,只用来指上述的最后一种方法。它的结果很容易证明。你们从自己的梦中不难回忆起不同的人被合并到一个人身上的凝缩例子。这种合成的形象可能外貌像A,而穿着像B,行为则像C,同时我们可能把他当作D。这种合成的结构当然突出四人共有的某些东西。自然,也有可能以同人一样的方式由物件或地点形成这种混合的结构,只要这些物件或地点有一些共性的东西供隐梦支配就可以了。这个过程与构成一个新的并且不稳定的以这个共同成分为核心的概念相似,已被凝缩到一起的各部分混合之后的结果,常常形成一种模糊的不清楚的意象,与你把好几张照片同时投射到一个感光片上所发生的情况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