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落,华灯初上,李牧、战鹰等人策马入城。
邯郸本是东周列国中规模最大的都城。可是经过百年征战后,赵国人口锐减,国力式微。二十八年前秦赵长平之战,赵军大败,秦将白起坑杀降俘四十余万人。至此,赵国一蹶不振。如今,整个邯郸城仅有居民三万户,仅以人口论及,只能算是一个中等城市了。
北方的初春寒风料峭,加上昨日大雪,气温已是极低。城内灯光次第亮起,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显得甚是冷清。李牧等人策马缓缓前行,马蹄踏在半尺厚的雪地上,发出“扑赤、扑赤”的声音。
邯郸城东西各长五里,王宫位于城的正中央,墙高五丈,四面环水,俨然城中之城。
不多时,众人来到王宫门前。一名内侍见状,上前细声道:“李将军,大王在天寿宫等你。”
李牧点点头,示意战鹰同往,朗日等人在外等候。
王宫内廊腰曼回,殿宇众多,二人跟着内侍左右穿行,犹如步入迷宫。李牧见义子第一次进宫,规行矩步,外惑不侵,不觉暗自称奇。
走了好一会儿,方才来到天寿宫前。内侍让两人在外等候,自己入内禀报。
宫外铁甲林立,禁卫森严,宫内丝竹鼓乐之声隐约可闻,香风传来,夹杂着一些年轻女子的阵阵欢声。李战二人闻听,不由摇首暗叹。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内侍方才出来,宣二人入内。
大殿长宽各二十丈,显得空间极大。殿内鼓乐阵阵,数十名身着轻纱的舞伎正在翩翩起舞。赵王斜靠在一名艳妃的怀中,眼睛半睁半闭,显得甚是享受。只见他年约三十左右,容貌俊秀,脸色苍白,显是酒色过度所致。右侧第一席坐着一人,獐头鼠目,身形瘦小,正是赵国的权臣郭开。先前入城时见到的右将军颜聚坐在左侧次第。
李牧轻咳一声,朗声道:“臣李牧参见大王。”
赵王睁开眼,轻轻地挥了挥手,身边的嫔妃和舞女们施礼退下。
赵王略为振作了一下精神,慢声道:“免礼,给李将军赐坐。”
李牧施礼后在左侧首席坐下。
赵王看见李牧身后的战鹰,诧声道:“这是何人?”
李牧拱手道:“大王,此乃臣的义子战鹰。”
赵王细细打量了一下战鹰,微笑道:“令郎人中龙凤,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又道:“孤王此次召将军回来,汝可知何事?”
李牧沉声道:“我军新败,赵国危急,大王召臣急返邯郸,当是命臣率军抗敌。”
一旁的郭开突然道:“李将军深负王恩,这可是我向大王极力推荐的哟!”他的声音十分尖细,让人听了颇不舒服,只不知他如何讨得赵王欢心,多年高居权位。
李牧对他没有好感,也不起身,冷然道“多谢郭大夫提携,末将自当竭尽全力,保我大赵安危。”
郭开听出李牧语气中的冷意,悻悻然一笑,暗想:你这李牧,竟敢目中无人,对我无礼。总有一天我叫你在我脚下屈膝求侥。
李牧从军多年,性格耿直,对这佞臣的小人之心自然未加在意,那知日后竟因如此小事枉死在郭开的手中。
赵王道:“据赤丽守将冯平来报,十日前秦将桓领兵十五万东出上党,显有进攻之意。孤王欲派将军率部南下,抗击秦军。”
李牧道:“臣出发前已令副将赵葱率十万精兵随后赶来。方才已得到消息,我军已在城西三十里驻扎。”
赵王颌首道:“如此甚好!为保周全,孤王命右将军颜聚领兵一万与你同往,如何?”
李牧心知赵王对自己仍然未够信任,却也无法,惟有起身应是。
颜聚向李牧拱手道:“末将有幸与李将军共同抗秦,自当听从号令!”
李牧素闻颜聚为人刚直,与之共事当也无妨,遂回礼道:“颜将军过谦了,有你相助,李某自觉如虎添翼。”
这时,郭开突然言道:“李将军战功彪柄,号称大赵第一猛将。将军雄风,小臣从未领略,不知今天可曾有此机会?”未等李牧回应,转首又向赵王说道:“大王,臣府中家将雄奇乃邯郸第一剑手,可否来此向李将军请教。”
据传,雄奇来自齐国,两月前初到邯郸时,在一柱香的时间内,连败城中八名剑道高手,一时之间声名鹊起、不可一世。郭开此时安排他出来挑战,自是心存不良,想让李牧出丑。
赵王居然赞同,拍手道:“如此甚好!孤王也想瞧瞧李将军的身手。”
李牧心中暗凛,忙应声同意。
不多时,雄奇来到殿上。只见他体形修长,虎背熊腰,两眼精光闪闪、寒气逼人。特别是他的一双手掌关节粗大,尤为引人注目,显然在掌上练过特别的功夫。
赵王倒也并非庸才,见到雄奇如此英武,不免有些犹豫,转首向李牧道:“李将军长于行军布阵,不知武技是否也为强项?”
李牧正欲回答,身后的战鹰突然大声道:“义父长途劳累,不如让鹰儿与之一战。”
李牧心知义子武功远胜自己,也想让他有所表现,起身向赵王道:“大王,请恕我儿无礼,可否允其代臣出战?”
郭开在一旁阴声笑道:“一个是名动邯郸的剑手,一个是名将之后,此番争斗定会十分精彩。大王应允了吧!”
赵王一向对郭开言听计从,当下点头道:“孤王准你所请。就让战鹰与雄奇一战。”
李牧解下自己的配剑欲递给义子。战鹰摇摇头,示意不用,阔步来到殿***手向赵王施礼后,面向雄奇站立。
雄奇见战鹰居然空手出战,不禁大怒。只见他眼中精光暴闪,右手缓缓抽出长剑,左臂一曲一张,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战鹰虽是第一次与人正试比武,却显得毫不紧张。只见他双眼平视,手臂下垂,竟然一动不动,未作任何防备。
雄奇身经百战,实非幸致,见战鹰如此形状,一时不敢冒进。眼中瞳孔收缩,手中剑势时上时下,不断变幻方位,力求找到对手身上的破绽。
细细观察之后,雄奇不由大吃一惊。只觉战鹰虽然纹丝不动,但浑身上下似与天地融为一体,竟无一丝一毫的破绽。与此同时,一种从未领略的无形气劲正从对方的体内向外溢出,且在不断增强之中。
如此可怕的对手,雄奇尚是平生第一次遇见。心知任由对方的气势凝聚下去,自己必将心存怯意,有败无胜。想到这里,他不由发出一声大喝,身形疾掠,手中长剑随势而出。
此时,雄奇方才显出他的真实本领。长剑如雨,化作千百点犹如实质的寒光,罩向战鹰的全身,让人不知他究竟攻向何方。
然而,雄奇的动作落在战鹰眼中却是缓慢无比。在招式上,他虽称得上是无懈可击,但在身法上与战鹰相比却有天壤之别。
战鹰忽然间动了,动静之间给旁观者强烈之极的感觉。只见他如游鱼般滑向对方,身形左右一晃,雄奇的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居然一下子全部落空。
“当”,战鹰的手掌准确地击在雄奇的长剑上,竟然发出金铁般的声音。接着,两人的身影倏然疾分,面向而立,雄奇的长剑不知如何竟落在了战鹰的手中。
此战居然在一招之间便分出了胜负。所有的人都被这个结局惊呆了,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一片沉寂。
雄奇的身躯微微颤动,两眼中射出难以承受的痛苦表情。突然,他大吼一声,和身向战鹰扑去。
“轰!”战鹰竟然毫不躲闪,任由雄奇的双掌印在他的胸膛上。
“啊!”殿内传来雄奇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只见他的双手鲜血淋漓,所有的掌骨居然被战鹰护体真气的反震之力硬生生震断。
“大胆!”郭开站起身来,大叫道:“你怎敢施此毒手?”
战鹰毫不畏惧,坦然自若道:“雄奇一招落败,却暗自偷袭。小人只不过是自保而已。”
李牧也起身道:“小儿并无过错,还请大王明断。”
赵王倒也并非完全糊涂,转首向郭开言道:“郭大夫,战鹰未曾还击,倒也不能完全怪他。”
郭开也知自己理亏,方才只不过是恼羞成怒罢了,此时冷静下来,又恢复阴沉的表情,冷冷地向雄奇诉道:“没用的东西,还不滚下去。”
此时,雄奇再也没有先前的威风,强忍住疼痛,怨毒地看了战鹰一眼,转身退出大殿。
由于刚才的比武太过惊人,赵王再也没有其它心思,向李牧言道:“此事就此作罢。李将军,对秦之战,你准备何时动身?”
李牧回禀道:“战事紧迫,微臣当率兵立刻出发。”
赵王道:“如此甚好!就这样吧!”
正事已罢,赵王又显得心不在焉起来。众人见状,连忙起身告退。郭开伸手一拍,大殿内舞乐再度响起,舞女嫔妃再度涌入,似乎战事与他们再无半点关系。
众人走向宫外。李牧向颜聚示意道:“颜将军请立刻点齐一万精兵,到城西三十里与我军会合。明晨日出时,大军拔营出发。”
颜聚拱手应是,转身策马离去。随后,李牧等人穿城而出,直向西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