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对着话,我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仔细听着。崔说sky,说司,涛儿在旁边俏皮地笑,我不时插上一句然后继续沉默。我会抽空看一下右手边天桥下那一汪水潭一池莲花塘。2010年,那年的春末夏初很热。池塘里密密披满了荷叶,深绿色的蕴含着无限的水润。三两片大荷叶里伸出一株高高婷婷的荷苞。椭圆的顶部稍尖的花微微压弯了那些细细长长的颈根。再看便可以找到已经开了的花。挺直着身子高傲地立在一池水中。淡黄的阳光带着高温细洒在这一片荷塘中,失去色彩。
说到了什么?我加入了话题。崔会伸出手横在额头,投下的阴影刚好遮住光。而涛儿握着手机,蹦蹦跳跳。三个人却都是没主见的人,漫无目的地走动决定不了。
最后不知是谁提议去街客的店,三人于是都决定买杯冰奶茶。等待的时候是沉默的时候,但永远是不会无聊的时候。阳光不高,放送着那种橘黄色让人温暖的气息。古老的梧桐树矗立在我们身后,当阳光穿过茂密的梧桐叶透过来的时候,便只剩下暖暖的意味。树叶随风颤动,对应起光在我们脚边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崔低着头,目光好像是停留在她的脚尖。细微的暖风吹起她双颊边的两缕长丝,缓缓浮动。嘴唇微抿,眉头皱起些。她的双手别在身后,十指相扣。身体前倾,双腿却挺直着,脚后跟离地向上起一点。她的双脚离着距离,脚尖向里。身体又随风好似晃动。涛儿站在旁边,同样微抿着唇,低着头摁着手机。齐肩短发扬起,嘴也不时鼓起,脸上表情变换很快,稍纵即逝。而我站在面角,看着被风打落的叶子从天上飘落。
而在它轻轻坠地又轻轻弹起的一刹那,定格。一切定格,烟消云散。场景变换的我们站在人潮涌动的路上,同样漫无目的地走动。不一样的时间。天空飘着雨,不知不觉打湿衣衫头发。而我除了淡淡的惆怅,还有一句,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到最后自己狼狈逃窜可笑的身影,也只有自己明白的难堪。
一人游其实很庆幸在暑假上了一个补习班。虽然很贵,虽然是一对一,虽然是一个星期要有六天上课,虽然每天要有四小时,但我很庆幸,因为它让我的暑假过得充实,过得简单。
认识了一个人。第一次说话时知道了她在通中,我立刻潜意识里将她划分为不同世界的那种只可以仰视的好学生。那天教室里忽然停电,我们跟老师聊了很多,黑暗中看不清面庞。原来我们是校友,都很喜欢初中那时的生活。
她很可爱,圆圆的脸有点婴儿肥。她很容易讨厌一个人,很容易生气,喜欢无理取闹,喜欢回忆从前启秀初中的时光。
有些事不好说,有些话不好说,但这种感觉,我却很喜欢。有一种充实的存在感。就算以后不能见面,你也要在通中好好努力。
不太适合擅长描写一个人。我会永远记得你对我的鼓励。谢谢你。
尾这个夏天,没有哭过也没有大笑过,朋友依旧很少,却满足了很多;得到的很少,失去的很多;学会了很多,忘记了很多;知道的很多,寂寞的很少;看开了许多,讨厌的很少;幻想还是很多,实现的很少;距离终点又近了很多,也勇敢了很多;真正懂得的,这个夏天,又长大很多。
于是这个夏天就又要结尾,马上就是开学了。还是很害怕,对高中学校有莫名的恐惧。但是该来的躲不开,只能一步一步用力走着。
衷心祝愿我所有的那几个朋友,在学校里,要好好加油!我们都要努力,不被淘汰,用力地活下去。
放晴娘
杨逸飞
宜兰的雨喋喋不休地下着,我想象着天上的云朵受了阿爸的责骂抑或是阿嬷的数落,委屈地哭个不停。想到心情坏透了,就走进雨里,踩破一个又一个的水泡,低头看墙角的青苔。心里失望极了,轻唤着:"阿爸,阿爸……"天地都不曾回答。
阿嬷坐在檐下缝阿爸的一件汗衫,眼微微眯着,背有些佝偻。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问:"阿嬷,阿爸去哪?""讲是去基隆。""做什么?"
"你阿爸的事,我哪会知?"基隆此刻应该也在落雨吧?屋檐下,阿爸应该也在来回踱步,不时望一望远方。
会在心里埋怨无休止的雨打乱了计划好的归期吧?他会不会在心里筹算下一个归期呢?我坐在阿嬷身边呆呆地想,用手抹一抹眼睛,手背就濡湿了一片。我抱住阿嬷,告诉她我想阿爸,却只听到她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父亲的时常外出缘于日本兵的到来,那些持枪列队的士兵进驻这里时,我隐约知道了台湾已被日本占领。那一天,阿爸将自己反锁在屋里,我端着饭菜给阿爸送去,站在门外,只听到屋内压抑而悲怆的哭声。我坚毅刚强的阿爸的哭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成了挥之不去的伤痛。此后,阿爸的眉头总是紧锁着,有时候会回来得很晚,又常常会外出,一两天才回来。对于这些,阿嬷总是给予谅解和支持。只是我知道,阿嬷不等阿爸归来则不能入睡,我常常于半睡中听到阿嬷自叹自艾的鼻息。有一次深夜,我听到阿爸阿嬷在争执,阿爸以告解的口吻说远行是组织的安排,阿嬷则以哭腔劝其注意安全,莫让妻小担一段心肠。说完阿嬷就起身替阿爸收拾行李,阿爸掀起蚊帐,拨我的肩头,轻声唤我,我紧紧闭着眼,佯装熟睡。"伊困去了,叫伊做啥?"阿嬷说。紧接着,我便听到阿爸温和的笑声,他停止唤我,转身准备离去。就在我决定坐起,装出一脸惺忪喊出"阿爸"时,阿爸突然折回床前,弯下身轻轻吻我的脸。玻璃镜片在我的额头留下凉凉的感觉,我几乎要坐起,又怕被阿爸窥出我的小伎俩。待到阿爸走远,心里突然就很悲伤,竟有了诀别的感觉。
风挟着雨丝吹进我的衣领里,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阿嬷带着责备的语气让我去屋里加一件衣服。我快步跑进去,不小心被钉在门上的钉子钩到辫子,痛得我龇牙咧嘴,我把辫子解救下来,看到挂在钉子上的白色放晴娘一晃一晃,诡异而奇怪的面容逐渐模糊。这是学校的日本老师手工课上教我们做的,因为阿嬷曾说过,只要天晴了,阿爸就会回来了。于是我便很用心地学会了,回到家里找来了白布和针线,缝出一个圆圆的脑袋与宽宽的裙子。缝好后,我用铅笔轻轻勾出两只弯弯的笑眯眯的眼睛,却又心血来潮给它勾出了一个微微下撇的嘴角。画好后才发现它的表情很诡异,便随意将它挂在了门上,不去管它。此时,我忙于去梳理我散了的辫子,就轻轻拨了一下它,让它持续晃动,然后转身进了屋。
阿爸走后,天就开始下雨,阿爸走了已有半月,雨也一直下了半月。我与阿嬷撑起黑伞来到稻田,积水淹到稻腰,细蒙蒙的稻花已经化了水。"唉,稻完了。"阿嬷叹气。回到家后,阿嬷便开始咳嗽,且一天比一天严重,我常常会在半夜被阿嬷的咳声惊醒。有一夜,我再次被阿嬷的咳声惊醒,于是下床倒了一杯热茶,看着阿嬷喝下,咳渐渐止住。我偎在阿嬷身边,阿嬷轻轻拍我的头,腕上的镯子一晃一晃地低舞,在昏暗的灯下泛着幽幽的光。我出神地盯着那只镯子,突然惊叫起来,细细地看那镯子上淡淡的字迹。岁月的磨蚀已使它有些模糊,但仍可依稀辨出那是两句诗。我轻声念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阿嬷含笑告诉我,那是她与阿爸结婚时,阿爸特地请人在这只镯子上錾下了这两句诗,送给了阿嬷。我想象着当初阿嬷戴上这只镯子时脸上幸福的表情,安静地睡着了。
阿爸懂得许多诗词。日本兵驻扎到这里时,我们学校就多了许多日本老师,后来学校就禁止我们再讲汉语了。阿爸知道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从那以后,每天晚上临睡前,他都会教我背一首古诗。我喜欢那些铿锵有力的句子,更喜欢父亲读它们时脸上微笑的表情。阿爸走后,我每天在心里重复那些诗句,就像阿爸在我身边一样。在学校里,老师每天都在讲要忠君爱国,要爱天皇爱日本,于是我们每天都要用拗口的日语将这些话念很多遍。每次我都偷偷地小声念着阿爸教我的那些诗句。有一次我念着阿爸最喜欢的"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心里充满着自豪与快意。我一遍一遍地念,当我转过头时,看到了同桌男生轻蔑而得意的表情。下课后,我被叫到了门口,怒气冲冲的日本老师,不等我开口说话就给了我一巴掌,我努力使自己在轰轰的耳鸣中保持站立的姿势。我抬起头,看到日本人身后那男生扬扬得意的表情,心中就突然溢满了骄傲。我转过身,回到了教室,想到了阿爸,于是我就笑起来了。只是,当我回到家,看到阿嬷怜惜的眼神时,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下来了。
雨一直在下,村里的人无法像天晴的时候可以聚在一起随意说笑,于是,村里便显得有些沉闷。当隔壁那个聒噪的女人扭着肥胖的身体来到我家时,我从她喜形于色的表情中得知村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果然,她来邀阿嬷同去看日本人杀人,并向阿嬷描绘那热闹的景象。阿嬷拗不过她,只得陪她一起去。我看见她学着日本人也穿着和服,不过我一眼就看出那是她用她家的花床单自己缝制的。我偷偷地走到她身后,悄悄地用脚踩住她的裙角,只听"哧"的一声,那样一个被赋予了光荣使命的床单就裂开了。她扭过头恨恨地剜了我一眼,就慌忙跑回家去换衣服了。母亲轻声呵斥我的淘气,我吐了吐舌头,挽着阿嬷撑伞的胳膊向人群走去。果然就像那女人所说,围观的人真多。我放开挽着阿嬷的手,向前挤去,看到了一个跪着的人,旁边站着两个拿枪的日本大兵。我从人们的交谈中得知,原来这个人是因为参加抗日活动而被抓的,现在要当众处死。我看着那个人,他头发散乱,仰着头,目光坚定。当那日本兵举起枪时,我连忙用手捂住眼睛,耳中是子弹穿过胸膛时,血肉撕裂的声音,然而随即便是欢呼声与鼓掌声。人群渐渐散去,我站在那里,想动却不能动,雨水将那男人的血冲散,流到我脚边。血腥一波又一波地刺着我的鼻,这新鲜的、男人的血,让我感到无比的绝望。我想到了阿爸,却又不敢继续往下想,我发疯似的跑回家,阿嬷坐在竹椅上,眼眶深陷。晚饭后,阿嬷焚起一炷香,走至神龛旁,郑重地将香插入香炉,退步跪下。我走过去,跪在阿嬷身旁,闭上眼,祈求神仙能保佑阿爸,睁开眼,却看到阿嬷脸上两条亮晶晶的泪痕。
一个月过去了,雨仍然没有要停的迹象。夜晚,雨敲打窗户,我用被子蒙着头,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得起床。我走至窗前,打开窗户,雨被风吹了进来。肌肤上便有了丝丝凉意。我刚要关上窗子,却听见一声突兀的枪响刺破了黑夜,随即,我看到了一个身影跑过,逐渐隐没在黑夜里。我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恐惧,慌忙关上了窗,躲进了被子里,只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早上我迷迷糊糊醒来,看到阿嬷脸上不安的神色。原来昨天夜里有一个日本兵被人杀死了,那人却跑掉了,现在日本军队正在追查。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又闪过昨夜那人的身影,那么熟悉,多么像阿爸啊,可是那真的会是阿爸吗?他回来了,为什么不回家来看我们呢?
几天后日本兵被杀的那件事已经逐渐被人们淡忘,我却在每晚睡觉前仍习惯性地打开窗子,往窗外看上几眼,然而一连十几天过去了,那人再也没出现过。我的心里说不出是希望还是害怕,我多希望阿爸就在我们身边啊,但我又害怕阿爸会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枪声再次响起是几天后的一个雨夜,我毫不迟疑地从床上坐起,套上雨鞋,悄悄而又飞快地跑了出去。我看到了他,他快速地往稻田跑去。然而我又听见了几声枪响以及嘈杂的人声。糟了,他被发现了!我看到他打了一个趔趄,摔倒了又慌忙站起来,然而他可能是因为受了伤,所以跑得很不稳,屡次跌倒,后来就消失不见了。等一切平寂,我鼓足勇气向那方向跑去,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也许他不是阿爸呢?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想。我越过稻田,走进甘蔗地,甘蔗已经长得很高了,叶子刮过我的脸,火辣辣地疼。我用手拨开甘蔗叶,终于在那甘蔗地深处,发现了那正在呻吟,身上布满泥污与血污的男人--我的阿爸。
阿爸错愕地看着我,没说一句话,只是努力对我笑了。我止住眼泪,帮阿爸轻轻拭去伤口上的泥污,然而这默契很快被渐渐逼近的人声打破,日本兵又跟来了。阿爸紧握我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塞到我手里,用平静的语气告诉我说要照顾好自己和阿嬷,阿爸告诉我说我已经长大了,阿爸告诉我说他爱我。阿爸说这些时笑容多么好看,我呆呆地看着他,直到他松开我的手,转身艰难地走远。我一动不动坐在地上,雨劈头盖脸砸下来。一声枪响过后又多了许多枪响,然后人声渐远,我把头埋在膝盖间,一滴又一滴眼泪落下来。我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想起了阿嬷,我站起身,一步步向家走去。天真黑啊,我悄悄走回房间,阿嬷还未醒。我把脏衣服换掉,躲进了被窝,把身体蜷成一团,还是不停地发抖。为什么那么冷呢?为什么夜那么长呢?谁又能告诉我呢?
天亮了,我被隔壁女人聒噪的声音吵醒。她兴冲冲地向阿嬷讲述那刺杀日本兵的人已经抓到了,只是抓到时就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因为他用刀毁了自己的面容。她极力邀阿嬷去围观,并向阿嬷讲述她所做的推断。屋子里静下来,我才发现枕头已经都快湿透了,我第一次发觉我有那么多的眼泪。我安静地起床,发现手中原来一直紧握着那方手帕,它提醒着我昨夜的情景真的不是一场梦,也永远不会睁开眼就一切都好起来。我走出房门,呆呆地坐在竹椅上,看阿嬷从雨中失魂落魄地走进来,走到门口时,还差一点晕倒。我连忙前去扶住她,阿嬷脸色苍白,只是对我说她有一点不舒服,便走进了房间,紧接着便是一阵接一阵的咳嗽声。那一刻,我深切感受到了阿嬷的苍老以及我心中莫名涌起的责任感。
我决定不告诉阿嬷阿爸的事情,我决定一人承担所有的伤心。我把那方手绢藏进了放晴娘的裙子里,放进去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放晴娘脸上奇怪的表情。我忍住了哭,努力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是的,我长大了,我一定要让阿嬷快乐。我以为我藏起了手帕,洗净了污衣,就可以忘记那夜的情景,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阿爸死了,阿爸死了!我在脑海里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想,然而这秘密又压得我无法喘气。我悄悄地对着放晴娘说,它总是那样一副表情,笑容诡异而悲伤。我打着伞,去野地里寻小小的蛇莓,翻看田埂上每一片草叶的腋下,找艳红色的小果子。我把它们握在手里,稍稍用力,酒红色的汁液便顺着手缝流出,我看着它一滴一滴从我手中滴落,多像那夜我手上所沾的阿爸的血液。我突然充满了恐惧,将它们洒落在地上,散落一地的蛇莓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我,我看到了它们的嘲弄与不屑,它们嘲笑我的软弱与怯懦。我丢掉了伞,在雨中没命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