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浩然像念经一样地说:"第一个人,罗杰,左边小腿。第二个人,金老太太,右手小臂。第三个人,李守廉,头颅。第四个人,素心,整只右大腿与小腿。第五个人,汪洋,左手前端手臂。第六个人,夏晴晴,躯干。第七个人,叶眉,左手后端手臂。第八个人,张冬生,左边大腿。"他忽然眼皮一抬,死死地望着莲紫,缓慢地,一字一顿地对她说道:"其实,现在已经足够拼成一具完整的尸体了。不过,惟独还缺少一条颈子。莲紫,你没发现吗?其实你的颈子长得很漂亮,不长也不短,正合适做这具完美尸体中的这个部位。"
莲紫这次是真的被心中的恐惧吓到了,她喃喃地说道:"不要,不要,不要……"
郭浩然又向前欺了一步,手紧紧捉住了莲紫的外衣,另一只手挥起了那把长刀,眼看就要重重地落在莲紫的颈子上。
莲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莲紫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突然伸了出来,一些鲜红的东西从她手里的一个瓶子里喷了出来,正好喷在了郭浩然的眼睛里。
郭浩然只觉得一片红色的液体向他的眼睛袭来,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这些液体就喷进了他的眼眶。他只觉得一阵生硬的疼痛,眼睛是人体最柔弱的部位,此刻突如而来的疼痛令他一下就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郭浩然最多只懵了两秒的时间,可就是这两秒,已经足够莲紫鼓起勇气,抬起腿来,用高跟鞋的尖头,朝着郭浩然的裆部重重地踢上一脚。
郭浩然轰然倒在地上,捂住小腹大声咒骂着。他听到了莲紫从他身边跨过,然后从地板的裂口跳到了下层的阁楼上,接着是快速离去的声音。郭浩然抹了一把脸,摸到了眼睛里被喷进的液体,拿到鼻翼边一嗅。他又大声咒骂了起来--那是番茄汁!就是那瓶他拿来在摄像头里欺骗张冬生的那瓶番茄汁!当时他怕张冬生发现破绽,在自己的外衣上撒完了番茄汁后就顺手递给了莲紫,没想到现在却成了莲紫逃生的利器。
"没关系,他逃脱不了我的手心,在这幢别墅里,我才是真正的主人!没有人可以从这里活着出去的,除了我!"郭浩然暗暗对自己这样说道。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阁楼,来到了二楼的走廊上。他打开了每间客房,可每间房里都空空如也。同时,他也发现窗外的风雨已经停止了。他走到窗边,看到了莲紫--莲紫正试图顺着原本有着青石板的斜坡滑下去。但她显然有些害怕,站在断崖前犹豫不决。
郭浩然冷笑了一声,捏了捏手中的长刀,翻身从二落的窗户挤了出去。他用力一蹬窗棂,就直直地向下坠去。当他的脚一触到地面,立刻就瞬时向前做了个翻滚,卸去了下坠的力量。此刻他离莲紫只有一步之遥,而更有利的是,莲紫是背对着他的。
这真是个最好的时机!郭浩然竭力让自己的脚步声放到了最低,他离莲紫越来越近,他几乎可以看到莲紫后颈处嫩黄色的细碎绒毛。
郭浩然挥起了手里的长刀,刀刃划过了一条优美的弧线,闪过了一丝寒冷到深入骨髓的光芒。郭浩然知道,再过一秒,莲紫就要身首异处。
可惜,事情并非每次都与郭浩然想象的一样。就当他马上可以割下莲紫头颅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与此同时,他手里的那把长刀莫名其妙裂成了两截。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短刃。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回头向那声巨响传来的地方望去--他看到了五六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拿手枪对准了他。其中一柄手枪的枪口还冒着袅袅的青烟。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警察?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郭浩然大声叫道。
"没错,你看到的都是事实。"莲紫已经三步并做两步越过郭浩然的身边,跑到了警察的身后,说道,"我一出了旅社,就遇到了警察同志。他们让我在断崖边装作要滑下去,把你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抓你!"
郭浩然还是不明白自己哪里犯了错误,这里根本与外界没有任何联系方法,警察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莲紫似乎是看出了郭浩然心中的疑惑,笑吟吟地说:"别忘了,我们在旅社里之所以不能与外界联系,是因为电话线被割断了,而我们又找不到电话线是在哪里被割断的。张冬生把我绑在阁楼上的那个阁楼里,走动时候又为我松了绑,还给了我一柄刀。很巧,我看到了在那间房里的电话线被割断了,原来我们一直在寻找的电话断点就在那间暗室里。等张冬生离开后,我就用最快的时间接好了电话线,正好那间房里还有张冬生用来录影的话筒与接收窃听器的各种电子元件,我很快就做了一个简易的电话,并接通了外界报了警。邻近的恶诅村自从搞了旅游开发后,正好有个治安报警点,那里离这里只有不到两公里的距离,所以很快就有警察赶了过来。"
郭浩然大叫:"你怎么会用电子元件制出电话?你又怎么会接通电话线?"
莲紫嘻嘻一笑,说:"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是做什么的。其实,我在电信公司里做接线员,而在此之前,我在军校里上学,学的正是通信专业。拿点简易的电子元件做个临时的电话,正是战地通信这门课程里学到的第1章。"
当郭浩然被扣上手铐的时候,他仰天长啸:"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真没想到我居然栽在这么小的一个地方。"
他身后的一个警察朝他推了一把,说:"唧唧歪歪什么?快走!为了到这里来,我们从那条河游过来的,浑身都湿透了。一会儿一定让你也游过去,让你也尝尝这滋味。"
郭浩然没有回应警察的话,他只是呆呆地笑着。
忽然,他把手伸进了裤兜,摸出了一样东西,扔在了地上,重重地踩上了一脚。
那是一张树皮,是他在家里的小区梧桐树上扒下来的。记得小区里的老年人说过,这树皮会给人带来好运。郭浩然笃信所有这样的神秘文化,所以他也扒下了一张藏在了身上。可是此刻他彻底绝望了。
这些神秘的东西对他再也没有帮助了。
尾声
卡车司机章二很是开心,他与路边店老板的女儿最近打得火热,每天他都会在路过的时候去与那姑娘来一番打情骂俏,吃点嘴巴上的便宜。他估计再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真正搞定那姑娘,占到真正的便宜。今天在离开路边店的时候,那姑娘还在章二的脸上轻轻啄了一下,让他心花怒放,所以他在开车的时候也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在路上,章二看到有个穿着黑衣的中年男人招手搭乘顺风车。要是换成了平时,章二肯定一踩油门就轰过去了,可今天难得他心情好,于是停下了车让这黑衣男人上了他的东风卡车。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半眯着眼睛哼着小调,突然间,他觉得车体一颤,好像是车尾挂到了什么东西。
他骂骂咧咧地下了车,查看究竟是挂到了什么东西。车厢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路边一处标牌被撞弯了,标牌指向的方向也变成了地面。
章二暗骂一声晦气,正想离开的时候,突然从路边的一幢小房子里走出两个戴着红袖笼的养路工。其中一个一看到了章二撞歪的路标,立刻说道:"怎么又撞歪了?罚款罚款!你知道吗?上次这个路标被撞歪后,造成了一件八死一伤的惨剧。这次你跑不掉了,必须先要把路标扳正后,再罚你的款。"
"那也不能怪我呀……那件事啊,就算我不撞歪,也会有人故意把路标扳歪的。章二有气无力地辩解。
一阵忙碌后,章二终于搞定了一切。他怒气冲冲地上了东风车,正准备踩上一脚油门,赶快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时,他身边的黑衣男人突然对他说道:"师傅,你是不是最近感觉诸事不顺啊?"
章二没好气地点点头:"是啊,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啊。
"呵呵,我倒有个帮你转运的办法,不过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尝试一下。"黑衣人阴恻恻地说道。
"什么办法啊?你只管说来听听。"章二一边说一边用力扳着方向盘。
"你听说过九星连珠的说法吗?它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力量,让你一切顺利,心想事成。"
"哦,还有这样的方法?你快详细给我说说……"
车向前驶去,两人的声音越来越低。一阵风吹来,他们的声音被卷上了天空之中,瞬间就消失得不见踪影。在这条土路上,只留下了两行淡淡的轮痕。
天空中,突然飘过了一片阴云,旷野里变得昏暗起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突然一道闪电划过了阴霾的天空,照亮了大地。
这个地方的那块路标在闪电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
路标上,只写了几个血红的大字:
"恶诅村,向东一千米;尸冢村,向西一千米!"
【完】
庄秦作品
夜长梦多之
诡镇疑云
楔子
静谧的夜里,猛然划过一道闪电。蓦的一声炸雷,林梢惊起一串昏鸦,哀叫着铺天盖地惊恐地向远方逃去。雨点细细密密落了下来,转眼就变成了倾盆大雨。古老的大宅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孤清寂寞,黑色班驳的墙摇摇欲坠,偶尔闪现的几点绿色的磷光,转眼就被雨水吞噬。整个世界一片黑暗,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场,没有一丝生气。
几条黑色的影子幽灵一般,倏地钻进了那幢风雨中的大宅。他们打着手电,幽暗的光柱在雨幕中忽闪忽现,乍看上去如野兽的瞳。
老宅的周围有几间同样摇摇欲坠的老房,破旧的墙中透出几丝光亮。屋里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油灯旁坐着一对老年夫妇。老太婆似乎听到屋外的风雨中有动静,试探地问老伴:"那边的老宅里是不是有人啊?"老头的嘴唇蠕了蠕,惊慌而又嘶哑地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快关灯睡觉!"
灯熄了。屋外的风雨更大了。
猛然一个霹雳,闪电将古老大宅的周围染得一片光明。宅子里身着黑衣的那几个人,眼里竟同时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他们因为什么而恐惧?
他们开始呼喊救命,但声音刚一传出来立刻就被疯狂的雨声淹没。雨像一幢黑压压的墙,向他们压了过来。四面的老墙如一只只饥饿的兽,矗立在一旁静默无言,冷漠地注视着他们。
他们疯狂奔跑,却始终冲不出雨幕,也冲不出老墙的禁锢。他们就在这老宅里迷失了方向!
--他们是谁?他们在这老宅里做什么?
四周响起轻微的声音:"轰隆陋-轰隆陋-"声音越来越大,没有人知道声音从何而来,所以他们感觉到不可遏止的恐惧。也许看不到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恐怖。
到处都潜伏着危险,看不到的危险。
终于,"轰隆卤的声音陡然增大,似乎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一个黑衣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啊--"他面前的一堵墙突然倒了下来,结实的砖块压在了他的身上。他正想挣扎着从砖石里逃出来,旁边的老墙却几乎在同时坍塌了下来,越来越多的砖头压住了他。他身边的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他们都湮没在砖石之下,只露出几条血肉模糊的腿。那些残缺的腿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静静地躺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周遭一边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风雨肆虐,电闪雷鸣。
老宅旁的小土屋里,老太婆翻了个身,喃喃地对老伴说:"那边的老宅子是不是坍了?"老头的身体颤抖了起来,他诺诺地说:"兴许是坍了吧,早就该坍了,坍了好,早就该坍了……"
屋外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似乎更清晰了。老头与老太婆恐惧地抱在一起,牙齿不住地打着架,身体剧烈地颤抖。
他们期盼着天明,也许天亮了,他们就可以不再恐惧。
可是,天什么时候才可以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