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看着她跨出门槛的身影,卓元鹤只觉胸口紧窒,竟是一刻也受不了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走下台阶时,唐宁的身形忽然一顿,辗转回头冲他笑,“相信我,一定很快回来。卓元鹤,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卓元鹤愣愣望着她的背影没入黑暗中,一点一点在视野里消失不见,喉口干涩的挤出一个“好”字,悠悠的荡在自己耳边。
一只手撑在床沿,身子僵硬的站起来,一手捂着胸口,慢慢踱步到房门口。仰望杳杳夜幕,想象着她孤身一人行走在黑暗里的模样。瘦弱的身躯挺得笔直,无所畏惧的扬起唇角,坚定勇敢的前去迎接她逃不开的宿命。如此模样,令人着迷,心生敬畏。
不知这一幕浓墨的黑,是经过了多久的沉淀,或许是千千万万年,却始终坚守着这一锅皎皎星光,见证着时光悠悠中的辉煌夺目。
极安静的院落里,亮着灿灿灯火。唐宁被带进一间房,跟她住的那间土房比起来,宽敞雅致了不知多少倍。
房间中央挂了纱帘,看不清里面的样子。纱帘里传出一个低沉的男音:“唐二小姐?”
黑斗篷齐齐跪下,“主人。”
一只漂亮的手掀开纱帘,唐宁睁大眼顺着那只手看上去,登时屏息呆住。又是一个绝世风华的男子,五官不及卓元鹤那般精致,却同样逼得人挪不开眼。一身素色衣袍,松松垮垮挂在肩背,一头乌发极长,未束,随意的散在肩头。
他就是那个神秘的居士?唐宁震惊的望着他,怎么也想象不到,捉她来的人竟然是这种柔弱的模样,像猫,慵懒的猫咪。
他盯着唐宁看,目不转睛,眼神宁静得出奇。唐宁心里寒寒地发毛,却又不忍心戳破他眼中的宁静,极美的一格。
受不了捏,唐宁头皮发麻,深呼一口气道:“大叔,你看啥?”
略微一怔,继而轻笑,喃喃的道:“真像啊……”
唐宁不由皱起眉头,想到元吹青曾说的话,便反问道:“我长得像你的朋友?”
中年男子笑得极美,“尤其是这双狐狸眸子。”
“大叔……”唐宁想尽快搞清楚,便问:“我究竟长得像什么人啊?其实,我这张脸非常大众化。”
“你的母亲,秦妃娘娘。”
为何这么肯定?究竟是有多像啊……
“我的母亲叫秋香。”大叔看起来很温和,唐宁丝毫不觉得紧张,笑眯眯答:“大叔,你搞错了哟。”
秦妃娘娘,公主,十年前,死。她曾在花田里,听见碧颜师傅与元吹青的对话中提到这些字词。难道,她真的真的真的、与那位秦妃娘娘长得那么像么。
他说:“是否搞错,总有法子证明。”
捂脸,莫非,也要学柳色的法子来证明?
只一个眼神,黑斗篷们便都退了出去,轻轻合上门。
唐宁笑问:“大叔,若我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会把我怎么样?如果不是,又会怎样?”
“最好是……”大叔笑得很温柔,“我需要你的帮助,否则,杀。”
俗话说,生意不成仁义在,可猫大叔这也忒狠了。
幸好她的背……
否则……
“帮助?”唐宁回忆着元吹青断断续续的那几句话,努力揣测,“像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得不到么,而我,不过只是一个小女子,如何能帮得了你?”
背着烛火的光影,敛目而笑,模糊了展露脸上的情绪,“天下江山唾手可得,却总有那么一个欲求而不得的东西。比如,爱情。”
爱情?他居然是为了爱情?唐宁再次震惊的望着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察觉到她的心思,他笑,“你愿意帮我么?”
融黄的灯火折射着他眼中的情愫,分明的,不染一丝尘埃。唐宁抿了唇,抬起手抓住领口,哗啦扯下衣襟,露出大片左边肩背在他眼前。
厚厚的一层痂,难看极了,即便将来伤口痊愈,肉痂脱落,只怕也会留下疤痕,瞧不出还有别的什么特殊痕迹。
成人之美本是好事,可是她……
他微蹙了眉,话音淡淡,“你身体受伤的事情,我都知道。”
“嗯?”既然如此,那就无法证明她的身份咯,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将她掳来,难道这些大人物都喜欢没事儿找事。
唐宁将衣服扯上来,整理好。还未抬头,便见他手掌托里着两个白玉瓶子递过来,道:“先涂大瓶子里的药愈合伤口,然后涂上小瓶子里的药,不出七日,就能让你的身体净白无暇。”
噗……
唐宁忍不住喷了个一塌糊涂。搞了半天,原来就是为了给她送一瓶去疤霜?
可是大叔,你耽误了他们夫妻俩爱的运动时间啊啊啊啊……
七天,还有七天时间。唐宁默默提醒着自己,必须在七天之内想办法逃走,否则,那只猫咪大叔多半会杀人灭口。
如斯温柔的男子,身上没有半点危险的气息,却令人莫名觉得恐惧,发自内心的恐惧。
踏出门槛,顿时有寒凉的风落在身上,瞅着自屋子里透出来的暖黄色灯火,不禁打了个寒战。都四月天了,夜里还是那么冷,高处不胜寒,大概山里是比别的地方冷罢。
山寨里亮着几处火光,在夜风中惶惶忽忽,最终,被吞没在浓浓的墨色中。那些前面的前面,除了黑,什么也看不见,一如她的明天。
卓元鹤昏迷的这两日,她都没敢安下心休息,此时夜沉深重,脑子里混混沌沌,头疼欲裂,风吹一阵,几乎站不稳。
心里紧紧的都是某人的气息,便着了魔一般,拎起裙摆朝那间有他的土屋里一路狂奔。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路痴唐二小姐这次居然没有迷路,就像是循了某种特定的气息,毫无悬念的找对了地方。
唐宁奔在台阶下顿住了脚,呼哧呼哧喘气,望着倚靠在门边颀长的身影,感情极其丰富的酸了喉咙,“不是叫你给我暖床么,干嘛站在这里啊,跟望妻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