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
她知道,卓元鹤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她知道,方才的那一幕定是有原因的。可是,她就是受不了。
她小气,她霸道……
可是,她干嘛要跑出来,这样岂不是给怡然郡主制造机会?她应该以女主人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才对。
可惜,望着纵横交错的街道,她已经找不到回三皇子府的路。漫无目的四处溜达,不知不觉进入一条杳无人声的街巷,两边的皆是各种花俏的花楼,布置着红红绿绿的,其中一座楼门前的匾额上赫然是“嫣红阁”三个字。
嫣红阁,不就是唐思凯那家伙的老家么?看样子,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花街柳巷了。兀自发着愣,嫣红阁的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个绛紫色人影来。
街道上的女子,一半站在阴影里,阳光衬着她的半边侧脸,端的是让人生出错觉的落寞,眼底有一抹忧伤。
唐思凯不由一怔,紧盯着那抹身影,自嘲般的低喃,“唐思凯啊唐思凯,为何还在痴心妄想?……她怎会出现在这里?眼底怎会有郁结的伤?她已经达成了心愿,与元鹤结发……”
尽管已经在心底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幻觉中的一道身影,可是,他仍然舍不得挪开眼,紧紧盯着不愿动弹。
“凯子。”
不仅出现了幻觉,还幻听?唐思凯蹙起眉头。
唐宁又唤了一声,“凯子。”
“二姐?”唐思凯愣了一下,狐疑的走了过去。
唐宁四处张望,不解问道:“不是说嫣红阁里很热闹么?怎么这么冷清啊。”
唐思凯扑哧一笑,道:“二姐你来错时辰了,这里夜间热闹,现在么,姑娘们都在休息呢。”
青楼自然是晚上开业,囧。唐宁闻言恍然大悟,看样子,她的脑子给郁闷塞满了,有点堵塞。
“二姐怎么会在这里,也来寻花问柳?”
唐宁黯然叹息,“我迷路了。”
“噗……”唐思凯正要取笑一番,却瞥见她的眸子暗了下去,忙问:“二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
唐思凯的脸上鲜少的没了笑容,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真的没事?”
望着他略微失神的表情,唐宁不迭地在他肩头拍了两巴掌,嚷嚷道:“真的没事,只是迷路了。”
唐思凯回了神色,却未松眉,“二姐,我是你弟弟,若有什么事情,请记得一定要告诉我。即便帮不了你什么,至少能让你撒撒气,像往常一样,咬我两口也行!”
说着,很仗义的举起胳膊,横在她眼前。
唐宁一愣。
“喔,你不记得了……”唐思凯一下敛了目,马上又抬眼瞧着她,极执着的横着胳膊,道:“忘了……不过没关系,咬人能让你撒气,以前都这样。你咬吧,咬两口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我、本来就没事啊,不过就是迷了路而已……”唐宁只觉得这孩子今儿个有点古怪,没怎么去琢磨,推开他单薄的胳膊,笑道:“真没看出来,原来咱家凯子是个受虐狂……”
唐思凯一低头,嘿嘿笑,“喔,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二姐迷路了心情会不好呢。”
“我勒个去的,本姑奶奶又不是暴躁狂……”唐宁撅嘴,扭头就走,“算了,不打搅你,我回家了。”
唐思凯忙扯住她的衣袖,哭笑不得,“亲爱的二姐啊,你不是迷了路么?”
“喔,对……”唐宁讪笑,“请问,回三皇子府应该走哪条路?”
唐思凯无奈一笑,抬手指,“那边。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你鄙视我?”
“没有。”唐思凯露出一贯欠揍的表情,“我只是担心,我们家的二姐会在半路上……被那啥叼走。”
唐宁一脚踹上去,“我呸。”
唐思凯身形一闪,躲过一击,委屈道:“我说唐姑娘啊,本公子好心给你指路,你怎的恩将仇报?”
“嘿嘿嘿,多谢唐公子指点。”唐宁狐狸眼一眯,冲他一鞠躬,飘走了。
那抹人影越变越小,最终消失在视野里。唐思凯驻足遥望着那个方向,悄悄叹息,“若真的没事,你的眼里,为何没了神采……”
如今,连安慰她的资格都没有了么?唉……
三皇子府。
萧然冰目送怡然离去,扭头问:“主子,方才,唐二小姐她恐怕是误会了什么……”
恍若未闻,沉默,良久的沉默。
那只侧肩,瘦骨伶仃。萧然冰回想起怡然的表情,若有所思冲进小亭内,“主子,出了什么事?”
一分分松开攥紧的手掌,右手绷带已被沁出血红,卓元鹤的声音战栗不已,“他、把母后……藏在遗爱湖底……”
萧然冰见他如此失魂,便大致猜到是为了什么事情,“遗爱湖底?”
卓元鹤极轻极轻的声音,极缓极慢的道:“你说,他会怎么对付母后?”
萧然冰不得言语,只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掌。良久,方才开口问:“是怡然郡主带来的消息?只是不知,是否可靠……”
黝黑的瞳仁急剧收缩,卓元鹤微怒道:“不论可靠与否,我都要亲自去看一看……”
“我明白。”萧然冰道:“待我先派人去探探路。”
遗爱湖边,唐宁哭得肆无忌惮。原本,看见唐思凯熟悉的身影时,她就恨不得冲上去抱着他一阵痛哭。
可是,她明知唐思凯不是亲生弟弟。背着相公找别的男人求安慰,这算怎么回事?于卓元鹤、于唐思凯,于她自己都是极不负责的行为。是以,一个人跑到安静的湖边痛哭。
她哭,不是因为目睹了元鹤抱着怡然。若怡然与卓元鹤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早就发生了,亦不会等到现在。
那一瞬间涌上来的醋劲儿,早就散了。
只是,脑子里如乱麻一团糟,元鹤的病情、柳色的乞求、柳惠的苦痛,她只能远远瞧着,什么都做不了。
悲伤满溢,不知所措。
有人顺着台阶下来,站在她的背后。唐宁颓靡的倚在台阶边,一动也不想动,顺着湖面瞧了瞧,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来人弯腰凑到她颈后,问道:“姑娘,遇着伤心事了?”